诸夏的历史与未来

本文为2018年6月30日阿姨诸夏网讲座的整理稿整理,整理者三马兄,校对者xqmxqm,我们在此发布全文

我们首先要明白,所有的体制都有它自己内在的逻辑,它只能顺着这个逻辑前进,而不能停。为什么我们现在这个非常古怪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能够存在,它依靠的是什么逻辑?那么已经很清楚了,它依靠的就是中国主义和共产主义这两种逻辑。这两种逻辑,都跟依靠帝国解体以后分别在解体过程中间产生的民族国家的逻辑有根本性的区别。也就是说,如果中国主义的逻辑成立的话,那么欧洲就要由神圣罗马帝国来统治了。前后两者本身必然会发生结构性冲突。具体说来,像西藏问题诸如此类的就是结构性冲突。欧洲人或者说是西方文明体系产生出来的任何人,他不用去研究什么政治学,只要通过新闻媒体之类的东西泛泛而谈地了解一点材料的话,他们就会直觉地感受到,像西藏那样的政治实体跟欧洲的法国、德国、瑞士之类的列国是比较相似的,而跟中国这样的大帝国是差异很大的,所以他们必然会本能地支持西藏。而如果你允许西藏独立,那么合乎逻辑的做法就是,其他人的独立你也没有办法反对,那么这个帝国就要整个解体。所以,内在的冲突使你面对着不可避免的结局,就是说,你要维持这个帝国的话,你就必须维持共产党本身,反过来,推翻共产党的努力一定会导致这个帝国解体。

历史上从来没有一次发生过例外,所以任何认为可以达成例外或者说任何认为中国可以民主化的逻辑从根本上就是建立不起来的,所以你根本就不要去考虑什么具体的问题,宪法条款、内阁制、联邦制或者谁谁谁的派系和党争。我注意到,中国的媒体或者中国的学界还在讨论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这些东西的实际价值等于就是,你在讨论鬼的性生活、讨论男人的妇科疾病或者说讨论如何避免男人在生产中难产而死,而且写了无数的论文。这些事情都是,第一,它在人类的整个历史当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第二,它是在将来也不会发生的。而唯一真正会发生的事情就是女人如何难产,却没有任何人愿意研究,好像理所当然孩子是由男人生出来的、所以大家都应该去研究男人的难产一样。这样荒谬的现象在人类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

当然,你顺着这条路研究下去的话,你会研究不出任何结果来。研究不出任何结果的结果就是什么呢?占有既成事实的这一方处在绝对优势的地位,既成事实将会胜利。而所有相信这些说法的知识分子,在既成事实获得胜利的时候都将陷入软弱、麻木和措手不及的状态。这种状态其实就是1917年俄罗斯临时政府面临过的那种状态。其实有很多人,如果他们知道后来布尔什维克会搞成什么样子的话,他们当初会做一点什么的。但是他们不做,是因为他们企图建立一个自由民主的俄罗斯共和国。但是这个任务本身不可执行,摧毁了临时政府本身。而任何负责任的资产阶级政治家都不敢接管政权,因为他们确实是没有办法既能维持自由民主又能维持俄罗斯。而列宁天才地看出,将来的俄罗斯如果还能统一的话,只能通过两种形式:第一是军事独裁的形式,第二是布尔什维克专政的形式。他就毅然地靠着五千万金马克和几百名武装部队去夺取了政权。

俄罗斯虽然已经崩溃涣散,全国都是逃兵,政府一文钱也没有,但是你要募集出超过五千万金卢布的钱和超过几百人的战斗部队,有很多人都能做到。但是他们不做,因为他们很诚实地考虑了一下,就是说他们没有办法比克伦斯基做得更好,如果他们的目的跟克伦斯基一致的话。有些人能够做,这些人是谁呢?波独分子、爱独分子、芬独分子。这些人理直气壮地不要俄罗斯帝国,他们建立了芬兰国、波兰国、爱沙尼亚国之类的。凡是认同俄罗斯国、企图把俄罗斯发明成为一个民族、而且在这个民族之上建立民主的人,例如像社会革命党、社会民主党、孟什维克、立宪民主党这些人,他们的党员和党费比布尔什维克要多得多。他们如果愿意把他们的党员编成军队、把支持的土豪的捐款拿出来的话,会变成比布尔什维克强得多的力量。但是因为他们在错误的方向上努力,于是机会就留给了布尔什维克。实际上确实是,不是布尔什维克胜利就是科尔尼洛夫胜利。等到布尔什维克胜利以后,唯一能跟它抵抗的力量就是高尔察克和邓尼金,而邓尼金就是科尔尼洛夫的副手。即使邓尼金成功了,也不会有临时政府或者立宪议会的制度。确实是,要么军事独裁,要么就搞一个布尔什维克专政。

这种事情不是任何主流思想家设计的。我们要明白,在1917年,没有人知道列宁和托洛茨基是谁。在社会主义者的眼中,他们都算是极其蹩脚的理论家,跟十九世纪马克思主义者的平均理论水平来说差得很远,就像是今天你说要让周小平当教育部长一样的荒谬。你虽然知道列宁和托洛茨基是谁,你必然会认为他们只是第五流、第八流的角色,怎么也轮不上这样的人上台。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上台?不是因为他们很能,就是因为你留下了生态位。社会不能没有秩序,国家不能没有组织。你不能说是,比如说中华文化和俄罗斯文化天然专制,然后你就放手不管了。你放手不管,会有人去管的。大自然厌恶真空。你不要的地方,会有别人去要的。比较体面的人不要的地方,不体面的人就会乘虚而入。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这样的。你要么能够提出一种体面的、资产阶级能够接受的方案出来;要么呢,在资产阶级方案得不到实施的时候,你就要面临非资产阶级的方案。

在1917年,其实是没有人相信一个所谓的牢笼政府能够坚持几年以上的。为什么他们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想象的政府管理方式都是高度文明的十九世纪欧洲所习惯的方式。其实,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列宁可以轻而易举解决。这个解决方法很简单,就是用两个字:杀和抢。任何人跟我作对,我就把他杀了。没有粮食没有钱怎么办?我去抢,谁有钱就去抢谁的钱。抢了以后你说我不对,我就说你是资本家,你是剥削阶级。如果你只是一个有粮食的农民,那么我抢了你的粮食,然后说你是富农。这种事情在欧洲肯定会受到谴责,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把所有报刊都取缔了,统统统一成真理报,那么我就可以反过来倒打一耙。十九世纪没有任何欧洲人相信这样的统治也能实施,但是它居然能够实施。甚至列宁本人也不相信这样的统治能够实施。他的最大希望就是,他能够比巴黎公社长一点,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坐天下坐到一个月以上,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但是谁知道它能够坐七十年。它能够坐七十年的原因是什么?就是因为,你说我不行,你行你上,你上一上试试看。结果很可悲的就是,谁也不行,谁也不能上,所以这也只能是这样了。

最后叶利钦重演了克伦斯基所做的事情,于是普京又来“你行你上”。普京跟列宁是完全不同的人,列宁是处心积虑做的,而普京是被迫的。普京是民主派的圣彼得堡市长——一个专门搞历史真相学的人、就是我讽刺性地所谓的历史真相学家、民主派的大将索布恰克的部下。他虽然是克格勃出身,但是他确实也就是跟我们在国内经常见到的“我就是想升官”的那些普通人一样,他不在乎什么主义,他就是想要有一个好的待遇而已。不能说他出身于克格勃,他就是共产党的余孽。如果说他是共产党的余孽的话,那你在随便哪一个国内企事业单位抓一个党支部书记就说他是共产党的余孽,尽管他也没有杀过人或者贪污什么的,好像有点不公平。普京也就是这样的。他是民主派一手提携起来的。他上台的目的是,叶利钦总统害怕极右翼势力——日里诺夫斯基那些法西斯势力和共产党从左右两翼颠覆俄罗斯,所以想要立一个接班人。而普京上台以后渐渐变成现在这样,既不是叶利钦设计的,甚至也不是1999年普京刚刚当总理的时候自己所设想的。但是他通过经验一步步摸下去,他发现他没有别的路。

普京不像列宁,而像袁世凯。袁世凯在清朝末年的时候是开明官吏的代表,是他镇压了义和团,是他在大清帝国全国第一个搞地方自治。他所领导的直隶省,是搞地方自治搞得最好的地方。等他当了总统以后,他为什么会搞独裁?因为他发现,不搞独裁是不可能的,不能独裁维持不住大清帝国的摊子。他为什么要称帝?是因为他发现各省的将军都不听他的话。要像这样下去,国家早晚会像美洲一样解体。为了避免解体,他必须加强他自己的权力。而照他那种现在我们看来比较天真的逻辑,他认为,之所以谁都不听我的,是因为我不是皇帝,大清皇帝说话有人听,而我说话没人听,那么为了维持国家不解体的话,我也只有自己当皇帝了。他并不像是国民党和其他反对者诽谤的那样,就是一心想要自己的功名利禄,想要传子传孙。而且你如果设身处地进入他的地位,不要说是像中文世界的批评家那样经常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上,把他的位子交给你,让你管理一下,你会怎样?

上次我跟余杰见面的时候,听到这样一个问题,就是说,国家安全部长或者什么人问他:把国家交给你,你会怎么办?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但是我相信他得出的答案不会比袁世凯和普京更好一些。而我呢,因为我的理科生思维比他们要强得多,我知道世界上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答案的。如果你得不出答案,那么就是你的前提有问题。这个答案就已经很清楚了:你必须像芬兰人和波兰人,把俄罗斯分裂成几十个国家,这个问题就解决了。袁世凯的问题是很容易解决的,他只是执着地要维持大清帝国留下的江山。如果他放弃这个理由的话,你蔡松坡不是要在云南独立吗?独吧。黄兴要在南京独立,独吧。李烈钧要在江西独立,独吧。谁会听我的?北洋诸将会听我的。他们在哪儿呢?他们在山东、河南、陕西。很好,我们没想要建立一个统一的中国,你们爱独就独。这种事情是谁在做呢?就是南美的玻利瓦尔在做。

玻利瓦尔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回顾一下他的生平。当然现在的历史学家会说他是委内瑞拉的国父,但是你要认真考察一下,不难发现,他首先是西班牙帝国的自由民主派,他在年轻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要独立什么的,他要求的是封建的、古老的西班牙像英法这样的先进国家一样自由民主。然后,1812年改革给他们制造出了机会。随后的政治发展,使得美洲人都不愿意接受半岛人的统治,逻辑跟黄兴他们不愿意接受满洲人的统治是一样的。理由是,你们西班牙人随便来一个小屌丝都可以当总督,而我们美洲的大阔佬和大学问家才只能够当检审法院的一个小法官,你们满人随随便便就当巡抚总督,汉人顶多当个县长,这太不公平了。于是,折腾来折腾去,以维新始以独立终。独立最初也还是,满洲人滚回满洲,我们十八省恢复我汉家衣冠,我们美洲人建立美洲合众国,但是接下来美洲合众国也维持不住。开始也是军阀混战,圣马丁不听玻利瓦尔的话,阿蒂加斯又不听贝尔格拉诺将军的话,各省的将军各自拉起了自己的杆子,各自占据一片江山,你只剩下一个大哥伦比亚共和国。而且大哥伦比亚共和国也维持不住,你一退休,从总统的宝座上一退下来,马上厄瓜多尔和巴拿马又开始闹起来了。

你要是制止他们不闹,你就得派你的忠实部将发动政变,拥戴你当终身总统。但是玻利瓦尔跟袁世凯不一样,他自己的手下大将乌达内塔(Rafael Urdaneta)组织劝进,让他当终身总统,但他自己不愿意,因为他心目中的理想是华盛顿将军这样的人。他就说,我不干了,我退休,金盆洗手不玩儿了。而袁世凯则非要干,这就是他们的区别。这是德性高低的问题。因为拉丁美洲毕竟是更接近于西方的,他们就按照更接近于西方的逻辑办事了,我不干了。我不干了以后,当然是各省的蔡锷、李烈钧自己去闹独立了,结果产生了我们现在的拉丁美洲。袁世凯则是硬着头皮说,我老人家非要干不可,那结果就是这样了。如果袁世凯肯当时就让中国解体的话,后来的事情就都没有了。

后来孙中山之所以要引进苏俄,也是因为他不能满足于区区一个广东。他要像蒋介石和蒋经国一样,我才是中国的合法主人,凭什么我不回到北京去?台湾是我的反攻基地,广东是我的反攻基地。但是广东人以陈炯明为代表,他觉得,“我要拿出我的钱去支持你建设驻马店,我受不了。就算你能建设成,我也受不了。何况你能建设成么?你搞出来的实际结果明显是,把广东人的皮都给剥了,而驻马店还弄得一团糟。你害了我们,又没有把驻马店搞好,你何苦呢?您老人家能不能退休,让我们广东人自己搞?”然后孙中山怎样才能对付这种事情呢?他如果也像玻利瓦尔一样的话,他就会仰天长叹一声,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去玩儿,老子我退休了。但他就是不肯。而他要压得住这些人,怎么办?只有依靠苏联。然后后来的事情就不可避免了。这种事情就是德性比较低的产物。

那么答案很清楚:你们要避免后来国民党和共产党走上的那条路,那么你们唯一的办法就是选择陈炯明当年走的那条路。陈炯明走的那条路必然最终会导致广东独立的。尽管他一开始只是要搞广东自治,但是你也自治,我也自治,搞到最后必然是各自独立。巴拿马和乌拉圭最初也只是自治的。乌拉圭是什么?那就是阿根廷护法军政府的驻地。乌拉圭东岸共和国(Oriental Republic of Uruguay),你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必然还有一个乌拉圭西岸,就像是有海峡东岸还有海峡西岸。乌拉圭西岸是什么?那不就是布宜诺斯艾利斯吗?乌拉圭的总统阿蒂加斯是怎么跑到乌拉圭的?他是在阿根廷的内战中间打了败仗以后逃到乌拉圭的,跟蒋介石逃到台湾是一个格局。他们说他们是阿根廷的联邦党人,万恶的中央集权党人占据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我们要打回去,我们才是真正的自由民主派,你们集权派是反动派。但是他们永远打不回去,最后就搞成像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名字还留下了,它叫乌拉圭东岸共和国。在西班牙殖民地时代,乌拉圭就是阿根廷的一个省,从来没有什么乌拉圭民族。有乌拉圭民族是因为,乌拉圭和阿根廷是由两个不同党派占据的,过了几十年以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如果没有共产国际的干涉、如果国民党没有引狼入室的话,中华民国是不可避免地会走上这条道路的。很好,那现在你要面对逻辑上的选择,你该选择哪一边?要统一的话,那你就只能走国民党的路,因为靠你自己的力量你是做不到统一的,你必须引进外力,而且必须要实施独裁。至于独裁是哪一种形态,那是次要问题。即使你现在意识不到这一点,孙文在二次革命的时候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他折腾了十几年,失败了十几年,在自己快要死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机会了。我经过了十几次失败的结果,再也没有新的机会了。陈炯明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我死以后,我所有的资源都会变成陈炯明的,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接受不接受苏联的钱呢?”他决定选择接受。如果你选择不接受的话,那必然就是陈炯明胜利,结果只能是这样。

沙盘推演的结果非常清楚,从逻辑上来讲,你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要么你就接受必然分裂的现实;要么你就想方设法,找一拨理论家,制造一种人民民主专政或者诸如此类的理论,证明你的独裁其实不是独裁,而是一种更先进的民主。但是你要这么做的话,难道共产党不是已经做得很好了么?老实说,你想做的事情不就是王沪宁编的故事还不够好、你要编出一个更好的故事替代它?为了这件事情,你一天到晚地折腾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我们觉得,王沪宁编出来的故事虽然并不美好,但是既然目的是这样,效果是这样,那么我们也就勉强接受它不就得了?你又要推翻共产党,又要建立起一个除了第一是名字不是共产党、第二是当权的几百个家族跟现在的几百个家族不一样的组织,那么我们可以问一问,除了对你那一小撮党羽有好处以外,其他的十几亿人口凭什么要支持你而不是支持共产党呢?既然要统一就非得要独裁不可,那么共产党应该已经独裁得很令人满意了,就让它继续搞下去吧。

当然这方面的代价也就是,这里面需要的燃料很可能包括你。你有多大的本事证明你混官场的能耐能比薄熙来和王立军更强?薄熙来和王立军都是这种下场,那么死几百个或者几万个像你这种人又有什么关系?按照你自己的逻辑,你应该理所当然地以为你是死得其所的。如果你说,“薄熙来闹一闹是可以的,但是如果闹到四川独立了,重庆独立了,中国解体了,他老人家虽然做了西南王,他的事业不也是失败了吗?为了维持事业成功,要么我杀掉初中生,坐了江山,要么习近平把我杀掉,坐了江山,反正我不能自己建立一个重庆独立政权”,那么你就应该承认,你是死得其所的。按照你的目的来说,为了你的事业,你应该去死。就像圣经上的大卫王一样,他要伸张正义,判某一个坏蛋死刑,然后先知告诉他,干了这件坏事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你如果要伸张正义的话,你就要判你自己死刑。你如果要维护中国的话,那么合乎逻辑的结果就是,你要不断地往这个机器里面添加燃料,这些燃料中间多半也是包括你自己在内的。你可不要事到临头的时候再搞一些不靠谱的意见说是,我没有答应这些。记住,这些东西是你在自己欺骗自己,是你早就答应的,你在坚决拥护中国本身的时候,就已经答应了这一切。你跟共产党如果有任何分歧的话,也就是谁来做官或者是理论应该怎样编漂亮一点这些事情。

那么如果你做相反的选择,你承认,不仅台湾要独立,广东和四川也跟着要独立,非如此不足以解决问题,那么下一步的问题就是,你要怎么样去做这件事情?那么你就必须做民族发明工作。既然目的已经基本确定,那接下来就是一个技术问题。你怎样才能够做得光滑一点,做得磨耗少一点?比如说“我要盖的房子是十层楼”这个基本目的确定以后,那么这十层楼的承重墙应该怎么样安排,外形怎么样才能合理,怎么样才能第一使它能够站得住脚,第二能够使它在站得住脚的基础上还能做得漂亮一点。第一个问题就是土豪学的问题,你必须有一个资产阶级民主的构架,要有一群土豪组成的委员会。好一点,像华盛顿将军的地主资产阶级一样,坏一点,像拉丁美洲那种军阀,或者像蔡锷和唐继尧那种军阀的水平,你才能够维持这个基本构架。这一条是民族发明的实质问题。

有很多人扬言说,这是共产党的话语,那是共产党的话语,阶级斗争是左派的说法。这话不对,阶级这个说法不是左派的说法,而是十九世纪自由主义者的老生常谈,例如基佐就这么说。实际上,马克思主义是晚出的,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是从基佐那里偷来的。因为你生活在一个共产党国家,所以你以为共产党一天到晚说阶级斗争什么的,阶级斗争就是共产党发明出来的,其实不对。马克思有些东西是他自己发明的,但是大多数东西像我用的名词一样,他也是从资产阶级学者那里学来的。但是你以为你学的东西都是从马克思来的,都是马克思发明的,这当然不对。马克思有一点是对的,就是,资产阶级民主就是建立在有产阶级的基础上的,国家就是维护财产的工具。这些说法不是马克思主义发明的,而是十九世纪以前,十六、十七、十八世纪,所有自由主义者和共和主义者的老生常谈。什么是国家?国家的作用就是维护财产,照马克思的说法就是资产阶级民主。只不过自由主义者认为这样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天经地义国家就是干这种事情的,马克思主义者说这样就是坏就是坏就是坏,我们要打倒资产阶级,差别就只有这一点。

什么是民族?自由主义者和马克思主义者的看法其实也是一样的。民族是资产阶级统治的、用来团结政治共同体的工具。所以真正的共产主义是反对民族的。他们可以用第三世界的民族解放来打倒帝国主义,但是那只是过渡,像国民党那样的过渡。成功以后,我要跟着解构你。共产党作为民族发明家,不是真心诚意的,只是把它作为白手套而已,这是他们的阶级本质决定的。而资产阶级民主要利用民族这件事情,就是要弥合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分歧,使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在同一个民族共同体当中统一起来。由资产阶级担任领导,我们撇开自由民主的漂亮话看实质,就是要建立一个土豪委员会。而民族发明的用处是,使广大的无产阶级和贫下中农觉得我们跟土豪是一家,心甘情愿地到第一线为土豪去死。

你不要以为只有共产党让你去做炮灰,所有的政治家都必须让你去做炮灰。而且,除了极少数精英以外,大多数人自古以来都是做炮灰的。包括华盛顿将军那些士兵,他们也是为华盛顿这样的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做炮灰的。要么你像托洛茨基分子一样得出结论,认为所有这样做的人都是坏的,那你就走上绝路了;如果你的理想是美国这样的自由民主国家的话,那你就要明白,这样的国家跟共产党的差别并不是说它不会让下等人去做炮灰了,而是说,它通过民族发明,使下等人和无产阶级在这个共同体中间感到自己有尊严,能够心甘情愿地为土豪去死。差别只有这一点。如果你觉得刚才这些我用马基雅维利主义的语言说出来的话跟你平时从民主小清新那里听到的美好的华盛顿将军和自由民主的美好理想十分不符、而跟共产党的说法没有什么两样的话,那么我可以说,你不能从事政治。你从事政治以后,无论你站在哪一方面,你注定是给别人当炮灰的。能够充当政治精英的人,就是理解了上述真理而且能够以适当的包装把它推行出去、根据这个秘传心法做事而且还能够做成功的人。

古今中外凡是曾经建立起来的政治共同体,在存在精英和无产者的区别这一点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文明本身就是建立在阶级结构之上的。没有阶级的社会只能是极其原始而野蛮的社会,或者说是共产党企图建立、而你们觉得你们受不了的社会,因为你们至少也是小资产阶级,因此必定会被整得七死八活。真正的无产阶级是不是会感到满意,我保持高度怀疑,因为一个人在快要饿死的时候可能不大会感到满意,而无产阶级在共产主义政权中都是要饿死的。所以我倾向于认为,任何人都没办法感到满意。使人无论感到满意还是不满意、能够存在得下来的社会,都是某种广义意义上的资产阶级制度。这是一个基础事实,你先把这个基础事实认清了以后,然后再搞政治构建。然后在这个事实之上,你再搞民族发明。民族是政治工具,它的目的是为政治服务的,但是为了使无产阶级和小清新们能够感到满意,你需要有一套民族发明的手段。你需要使希腊东正教徒的子孙忘记他们的爷爷曾经为希腊主义而死,他们曾经抛头颅洒热血,曾经企图推翻满洲奥斯曼帝国统治,建立起伟大的中华民国和希腊民国。要使他们相信,你们自古以来都是突厥蛮族的后代,跟希腊人不是一家,然后你们可以建立一个保加利亚民族。这就是民族发明的意义。

“民族发明”,我用的时候经常包括两种意义:第一是要有土豪,就是说,你要有资产阶级,而且你的资产阶级的德性就说做不了华盛顿将军,至少也要有能耐做一个张作霖式的大军阀,这是承重墙;第二就是外包装,你要有一个艺术造型,使大多数人都觉得好看,那就要有一个“我们自古以来就是突厥人的后代和保加利亚人的后代”诸如此类的说法——这就是我的事情了,我就是负责干这种事情的。你们只要愿意建立民族,无论是黎巴嫩民族还是叙利亚民族,都是可以做到的。请注意,黎巴嫩民族和叙利亚民族是矛盾的,正如汉族和中华民族是矛盾的。汉族如果存在的话,那么岳飞就是民族英雄;中华民族如果存在的话,那么金兀术就是民族英雄。汉族如果存在的话,那么史可法就是民族英雄;中华民族如果存在的话,那么多尔衮就是民族英雄,史可法是像蔡英文一样分裂祖国的大大大大大坏蛋。但是这两种逻辑你居然都接受了,我该怎样评价你的道德水准和智力水准呢?这两件事情同时存在,当然是由于这两个东西都是假的。

汉族是什么?汉族就是希腊主义那样,奥斯曼人和满洲人给我滚蛋,所有讲希腊语、信东正教的人给我建立起一个汉家天下,我们都是苏格拉底的子孙,耶稣基督的门徒。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熟吗?我们都是孔子的子孙,是儒家的门徒。这是一模一样的构建方式,是依赖文化。什么是文化?宗教信仰,例如东正教和孔孟之道,或者是共同的文化背景,例如希腊语或者汉字。很好,希腊主义构建的结果你现在已经看到了,就是巴尔干半岛的一系列国家。他们都是希腊东正教徒,在1821年的希腊辛亥革命当中,他们企图建立希腊民国,就像中华民国一样。现在他们变成了保加利亚人、塞尔维亚人、罗马尼亚人和其他人。

那么我们可以比较一下,到底是孔子的力量大还是基督教的力量大?到底是苏格拉底的希腊文明在人类文明中的地位高,还是孔子的儒家文明在人类文明中的地位高?基督教徒肯定要说基督才是真理,孔子不是真理,但是我们撇开这点不说,我们按照马基雅维利主义的理客中方法说,我们不问谁是真理,也不问谁高档谁低档,我们就问谁的势力范围最大。那么,是基督教的势力范围大,还是孔孟之道的势力范围大?是希腊文明的势力范围大、子孙后代多,还是儒家文明的势力范围大、子孙后代多?那你不得不承认,至少是四对一吧。天下的四分之三都在基督教,而儒家连四分之一都占不到。希腊文明的子孙遍布整个世界,而儒家文明连自己的老家都守不住。为什么强者建立不起来的东西,弱者就能够建立起来?文化泛民族主义是建立不起来的,帝国超民族主义是只能专制独裁的,这是全世界迄今为止出现过的所有政权都逃不过的铁律。你可以说,奥斯曼帝国能够建立一个奥斯曼民主共和国,那么中华民族就能建立民主共和国;希腊民国能够站得住脚,那么汉族就能够站得住脚。如果它们都站不住脚的话,那么这两者也都得完蛋。

那么,站不住脚的东西有没有替代品?那就有凯末尔主义的小土耳其或者保加利亚主义、罗马尼亚主义那种东西,那么对应下来就是满洲主义、坎通尼亚主义、巴蜀利亚主义这些东西。你现在觉得这些东西是很荒谬的,是因为你刚刚看到它。如果在1890年有一个人跟你说以色列国可以存在,你也觉得这是纯粹荒谬的事情。以色列国只有在圣经上才存在,而圣经上说的都是死了多少年的古人了。你想把几千年以前的古国复活起来,这简直是荒谬绝伦的事情。你在1878年去谈论保加利亚主义,保加利亚当地的小学教师都会不相信,因为他们的爷爷都是希腊主义者,他们在学校里面自古以来教的都是希腊语,他们都是东正教徒,跟君士坦丁堡的东正教徒和雅典的东正教徒有什么区别。就像是北京的孔教徒跟广州的孔教徒有什么区别那样,他们都参加过辛亥革命,又都是孔孟之道的传人。然后你就指着他说是,“我要给你发明一个楚民族,根据历史上的楚国为先决条件,发明出一个自古以来就存在的楚民族,自古以来楚人就不服周,楚国跟中国打了多少年的仗,最后被中国征服了,我们楚国的子孙在黎元洪的领导之下终于推翻了中国人的统治,争取到了独立”,他会气得跳高的。然后他会说,“黎元洪难道不是中国革命的一员吗?”但是,保加利亚的革命英雄难道不是希腊革命的一部分吗?一样的事情。

1878年的保加利亚主义跟现在的诸夏主义是一样荒谬的,它为什么能站得住脚?不是因为它的理论正确,而是因为希腊主义和奥斯曼主义自己把自己给毁了。因为希腊主义和奥斯曼主义都站不住脚,所以既成事实你必须得有一个解释,而这种解释需要一个保加利亚的民族发明。如果单纯从理论范围的角度来讲,如果你交给我的话,我可以发明得更漂亮一些。像保加尔人,虽然统治过保加利亚这块地方,但是拜占庭帝国也统治过、库曼人也统治过、阿瓦尔人也统治过。这就好像是,中原这块土地上,除了鲜卑人统治过以外,还有满洲人、蒙古人和大明朝也统治过。拜占庭帝国就相当于是大明朝,库曼人和阿瓦尔人就相当于是满洲人和蒙古人,鲜卑人就相当于是保加尔人。如果一个河南人跳出来说,我们要把我们自己发明成为鲜卑民族,你要抬杠一下,你肯定要说,为什么我们不能是大明朝的汉家子孙,为什么我们不能是满洲人的满洲子孙,也不能是蒙古人的蒙古子孙,却非得是李世民的鲜卑子孙?答案是这样的:鲜卑主义者占领的公立学校占全国95%以上,只受过公立学校历史教育的人都认为自己是鲜卑人,这就够了。

还有5%的知识分子知道,我们跟满洲人、蒙古人还有明朝的关系其实跟鲜卑人的关系一样或者更多,要发明也是可以的,但是何必折腾呢,有什么区别?反正我就算是另外改成我们是阿瓦尔人的子孙,我们也只能管得住保加利亚这么大。如果我们说我们是阿瓦尔人的子孙就可以一直打到莫斯科去,那还可以商量一下,但是如果我们横竖只能管得住索菲亚周围那一点点土地,那么我们说我们是库曼人的子孙也好,阿瓦尔人的子孙也好,还是保加尔人的子孙也好,有什么区别?都已经编了这种观点,就继续编下去吧。民族史就是这样的。如果换到历史真相学家,他会说,你们跟共产党人有什么区别?共产党人编造历史,你们也编造历史?那么我老老实实告诉你,政治上有作用的历史都是这样的,它就是历史神话。现代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历史神话?因为实行民主。实行民主,就要每一个人都参政,于是大家必须都相信我们都是保加利亚人,我们是兄弟。在古代没有这个必要,古代的普通人不参政,只有王公贵族才参政,所以我们只要为我们的王爷编一套家谱就行了。

我们的王爷,比如说是特洛伊人的子孙。有多少人是特洛伊人的子孙呢?罗马人说他们是特洛伊流亡王子的子孙,写在维吉尔的史诗当中,英国人也说他们是特洛伊流亡王子的子孙,写在《亨利七世本纪》当中。他们谁是?我们至少可以知道,英国人肯定不是,英国人是撒克逊人和诺曼人的子孙。亨利八世肯定知道,他是兰开斯特家族的亨利七世和约克家族的伊丽莎白公主结婚生出来的,而兰开斯特家族和约克家族都是金雀花王朝产生出来的,而金雀花王朝是诺曼王朝产生出来的,而诺曼王朝是威廉公爵的后代,而威廉公爵到底哪一点像特洛伊人的后代,这完全是看不出来的事情。但是英国人仍然这么说,为什么?因为在亨利七世的时代,英国人是理所当然认为人民大众不用管事,王公贵族管事,所以我们只要给我们的国王搞出一个足够高贵的家谱就行了。这个高贵的家谱算在特洛伊人身上也可以,算在罗马人身上也可以,算在威廉身上也可以,有什么区别?算在亚瑟王头上也没有什么区别吧。只要足够高贵,让你的人民幸福不就足够了吗?人民难道是考据学家吗?只要你让每一个老百姓相信,我们的国王陛下出身高贵,非常正统而合法,这就够了。

他们其实也有亚瑟王神话或者其他什么神话,但是最后为什么你不说亨利七世是亚瑟王的后代,非要说他是特洛伊王子的后代?这是没道理的事情。就好像说为什么恐龙灭绝了、人类兴盛了一样,说不定是彗星撞地球把恐龙灭掉了,说不定彗星不撞地球而恐龙就会产生出智能恐龙。如果你是宗教信徒的话,你会说,是上帝安排恐龙灭绝和人类兴起的。但是这有什么区别?是亚瑟王的后代还是特洛伊王子的后代,这两种解释方法从科学理论的角度来讲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它们的实际影响是完全相等的,所以你就可以不问了。就算是亚瑟王的后代又怎么样?就算是布鲁图斯的后代又什么样?好吧,既然现在碰巧大多数人都相信自己是布鲁图斯的后代,那么我们就说英国王室是特洛伊的后代就行了。

近代的民族国家也都是这个样子的。你是不是这拨人的后代,没关系的,只要这个神话能够通过公立教育产生足够的效果就行了。它有一个最低标准,就是说你要编得能够自圆其说,用真实的历史材料把它点缀起来。你要注意,中华民族是怎么点缀起来的,是怎样连贯下来的?就是说,康熙皇帝继承了唐太宗李世民,唐太宗李世民又继承了汉武帝,而初中生又继承了康熙皇帝。但是这话的意思当然就是我们经常说的认贼作父了。唐太宗李世民是鲜卑人的后代,鲜卑人的祖先是住在蒙古高原的,他们正在跟汉武帝的子孙打仗。汉武帝的子孙不断派兵北伐,想把他们杀得精光。但是最后他们衰落了以后,在永嘉之乱的时候,鲜卑人一路南下,打进了洛阳城和其他地方,把汉武帝的继承人给杀得精光了。因为唐太宗的祖先把汉武帝的子孙杀了,所以唐太宗的子孙就自称汉人。中华民族的发明就是这样搞出来的。如果我杀了你,那么你的儿子就该管我叫爸爸。在政治伦理上说不过去,但是作为神话,你只要让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这不就足够了吗?

同样都是神话,它们的差别到底在哪里呢?玩世不恭的解释是这样的:你的神话对你有利,而我的神话对我有利,我要拥护对我有利的神话,谁让我还没有坐在你的宝座上呢。比较理客中的答复就是:你的神话有利于一个独裁专制的国家,这些国家在国内搞独裁,在世界上危害文明。从文明的质量上来讲,孔子所在的多国体系和苏格拉底所在的多国体系能够导致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后果,能够使世界文明欣欣向荣;而你的专制统治使大家越来越蠢,聪明人都被你杀光了,越来越堕落,好像不是什么好事。这就是理客中的解释。你选择哪一种解释并不重要,但是我假定你,无论是根据你自私的理由还是根据热爱世界文明的理由,要选择诸夏这方面的解释,那你需要做的就是两件事情。第一,你要有一个土豪委员会。因为你跟华盛顿将军的处境不同,而跟佛朗哥将军的处境相同,你必须用血来打江山,所以你的土豪必须是有长枪党的土豪,必须是能杀人的土豪。相信那些民主小清新的胡话,唯一的结果就是你自己被杀了。你既然会被杀,反正都是要失败的,你还不如根本不搞,赶紧滚蛋再说。你既然非要搞不可,你就要诚实一点,做好杀人和被杀的准备。第二,如果你要搞理论上的民族发明的话,那么我知道怎样让你把你的民族史构建得足够合理,至少比中华民族构建得合理,比保加利亚民族构建得合理。

例如像是湖北人,我完全可以构建出一个楚国来。楚国自古以来都在跟周国打仗,跟晋国打仗,跟万恶的中国人打仗。他们建立起来的每一个政权都曾经跟中国政权打仗或者被中国政权灭掉了。他们被中国政权灭掉这件事情,就像是俄罗斯人灭了波兰一样,是楚国人民痛心疾首的事情,楚国的子孙一定要报仇。你们在黎元洪的时代,在楚武王、楚文王和楚庄王的时代,是多么伟大,现在被搞成这个样子。从现实意义上来讲,你们每一个楚国人都被剥了一次皮,已经是很吃亏的了。如果你在武汉建国的话,这些钱就留给你自己了。这是一个实际利益。你们无论按实际利益还是按伦理来讲,你们都应该复兴你们的祖国。这就是楚国的民族构建。其实对于历史学家来说,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一个能够把中华民族或者把汉族构建起来的历史学家,毫无疑问就能够把楚国和楚民族构建起来,这在技术上根本不是难事。他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为他没有一个组织,没有人拿出一笔钱来养着他,让他去负责做这个工作。他只是一个技术员而已。国民党的时候,他为国民党构建;共产党的时候,他为共产党构建。他只是一个有技术的人而已。如果有一拨土豪养着他的话,他自然就会给你构建起来。

而我作为一位国际主义者,我给你们做出构建。在你们出现土豪之前,我就已经给你们构建出来了。但如果你们出不了一帮土豪的话,你们还是活该的。你们原来就是一点点土豪,这些土豪中间出了一个黎元洪以及后来的各路军阀之类的,把我们伟大的袁世凯、段祺瑞和吴佩孚这些中国主义者给折腾得七死八活。但是这些土豪的力量不够大。蒋介石依靠苏联的武器打过来的时候,他们就顶不住了。后来毛泽东带着更多的苏联武器打过来的时候,他们就被打土豪分田地了。所以,你们将来能不能建立资产阶级民主政权,当然是靠你们,第一,能不能产生出足够的土豪来,第二,这些土豪能不能足够聪明。要明白,第一,任何大一统帝国都要剥你们的皮,只是程度大小而已。他们可以像蒋介石一样,剥了你们的皮以后给你们留一条命,也可以像毛泽东一样,剥了你们的皮以后再把你们杀掉,然后还要扣一个罪名给你们,说你们是剥削阶级。差别也只有这么大而已,反正你们总是要倒霉的。但是如果你们估计说你们没有实力,或者说是你们虽然有足够的实力,但是你们不够团结,你们会相互出卖,你们的事业是怎么也搞不成了,那你们就赶紧带上你们的钱跑路吧。在你们的钱被任何中国统治者——哪怕现在是百分之百的民主小清新,正在华盛顿和纽约天天骂共产党,但是你记住,他如果到了北京以后,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像克伦斯基一样坚持原则而被人推翻;要么像普京一样,虽然一开始是民主派,但是最后发现,不剥你们的皮,我怎么样才能统治呢?难道我要依靠志愿者来维持军队吗?

我可以替你们描绘一下将来的土豪。例如,苏联解体以后,在阿塞拜疆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当时苏联垮台以后,就跑出来一批死大学生。他们以前的职业是专门办文学青年的各种刊物,谈自由民主。他们向美国要了一笔赞助,这笔赞助刚好够他们办杂志。然后他们就组织了一个阿塞拜疆人民阵线党(Azerbaijani Popular Front Party),向全国人民呼吁说,以后我们进入了美好的新时代。于是在第一次选举(1992)当中,半数以上的人投票支持阿塞拜疆人民阵线党,把死大学生埃利奇別伊(Abulfaz Elchibey)选上了总统,死大学生又任命了十几个死大学生当国防部长和其他各部部长。全国半数以上的民众虽然坚决支持阿塞拜疆人民阵线党,但是100%的民众坚决主张不应该给阿塞拜疆人民阵线党一分钱,因为给钱这件事情是苏联专制主义的标志,我们已经自由了以后,我们是不应该给钱的,而且我们本来也没有钱。然后这个政府在它存在的短短一年多之内,其主要工作是继续办杂志,以及向美国人要援助。它的政令从来没有出过首都一步,外省很快就落入了黑手党的手中。

这些黑手党的来源是这样的。典型的例子,比如说胡塞伊诺夫(Surat Huseynov)就是这样的。他以前是苏联国有企业的经理,但是如你所知,一个国有企业的经理如果坚决按照国家计委的计划去办事的话,他是什么也生产不出来的。而国家计委绝对不会说是我们中央制定的计划太愚蠢了,他们会说,别人的任务都能完成,而你的任务完成不了,说明你不是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如果刻薄一点的话,我们可以把你送进监狱;如果温柔一点的话,至少要撤你的职。当然,大家都不会愿意撤职的,所以首先一定会有一拨人囤积一批用土豆酿成的劣质伏特加,然后用这批劣质伏特加到别的经理那里去换一些有效的文件。用这些劣质伏特加换的有效文件,他的工厂才能够运转。依靠国家计委过来的东西,他的工厂是一分钟也运转不了的。当然,他自己既然不是傻瓜的话,他跟他的私酿劣质伏特加的朋友们是不会满足于仅仅换一些文件给工厂做事的,他们自然要给自己捞一点。他们除了贩卖劣质伏特加以外,还做了很多不可说、说了以后就算投机倒把罪的事情。

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他们必然也会有一帮小弟。这帮小弟既不在乎共产主义,也不在乎自由民主,他们在乎的是大哥能够给他们分土豆和各种紧俏物资。这批人既不想反对苏联也不想反对自由民主派,只是在自由民主派上台以后,各地兵荒马乱,他们为了维持自己的势力,自然而然会跟别的势力打起来,如果没有警察管他们的话。然后打来打去,就会有人打赢也有人打输。比较能打的,或者说转型比较快的,及时意识到现在法律已经是屁也不是,最重要的是领着我的小弟一路打过去,把别人的东西抢过来,要不然我的伏特加就被别人抢掉了,这样的人最后就变成了胡塞伊诺夫,他占领了好几个苏联留下来的废旧工厂和很多很多私酿伏特加。这些私酿伏特加现在可以买到从土耳其进口来的西方货品,还可以买到一些走私军火。他拿那些走私军火与别的跟他同一阶级或不同阶级出来的这种黑老大打来打去。

这些黑老大一开始谁也没有想过自己要当总统,但是搞到最后,小黑手党变成小军阀,小军阀变成大军阀。某一个大军阀阿利耶夫(Heydar Aliyev)就突然发现,胡塞伊诺夫因为某件事情和政府公开闹翻,带着用私酿伏特加武装起来的雇佣兵,向首都进军。而首都的人民阵线党政府在半数以上的人民和少得可怜的税收的支持下,第一百八十次向美国人要钱,而美国人已经感到厌烦了,决定不出钱。面对这种情况,我们的阿利耶夫就及时得出结论说,如果我不赶紧抢先进入首都摘桃子,而被我的对手独占了首都以后,他肯定会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所以我非进首都不可。然后在阿利耶夫进了首都的同时,死大学生们开了最后一次会议以后,就决定坐飞机,以最快的速度逃跑。于是,首都和政权自然就落到了阿利耶夫和胡塞伊诺夫这些军阀手里。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这样的。

假如你是土豪的话,你事先就要囤积你的伏特加做武器。假如你不是土豪的话,你要搞清楚,你要么被所有的土豪蹂躏,要么你就要自己想办法当土豪。至于你能不能够当得了土豪,那是一个德性的问题。不是说所有人都能当得了土豪,而是能够镇得住的人才能当得了土豪。镇得住的人开始的时候不一定要有很多钱或者做很大的官,但是他要明白这个社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明白,国家计委只能放屁,公安局只能放屁,我要在社会的夹缝之中给我和我的小弟找出生路来,而我的小弟之所以信任我,是因为他看得出我是一个有办法的人。这个“有办法”的办法当中就包括:第一,对于不听话的小弟,打爆他的脑袋;第二,率领他的小弟打爆别的大哥的脑袋。没有这两条,你是镇不住的。做到这两条以后,你就能够当上土豪了。启动资金不用很多,有了这两条以后,你的启动资金会自然多起来。你的启动资金即使开始有很多,甚至有美国人的援助或者其他什么人的援助,只要你做不到这两条的话,你也会很快像克伦斯基一样完蛋。

这种结局是谁造成的?不是任何人宣传的那样造成的,而是系统演化相互博弈造成的必然结果,也不可能期望有其他的结果。你可以理直气壮地反对说,你是一个坏人,因为你宣扬的都是法西斯主义,但是如果你拿不出可以跟那些大哥对抗的力量的话,你说谁是法西斯主义或者说谁不是法西斯主义都是完全没意义的事情,因为结果必然是这样,你能够预计到的未来就是这样的。诸夏能不能建立或者其他什么体系能不能建立,最后都是取决于,这样的各种老大形成的各种能打的土豪之间能不能够有足够的政治德性,形成一个土豪委员会。在这个委员会当中,大家决定,我是一个说话算话的大哥,你也是一个说话算话的大哥,大哥和大哥在会议上面达成的各种协议,我们都能够遵守。如果你们能够开启这样一个会议的话,那么你们就是合格的民族发明家。

你们可以在你们能够控制的势力范围之内发明民族,但是千万不要像蒋介石或者其他什么人一样,为了争取你们控制不了的地区去把你们的资源消耗殆尽,慢慢就完蛋了。在这种情况下,你就找几个会动笔杆子的知识分子,无论把黎巴嫩发明为民族也好,把叙利亚发明为民族也好,把湖北发明为民族也好,把武汉发明为民族也好,都是没有关系的。假如你这个大哥能够管得住青山区而管不住汉阳镇的话,你就发明一个青山民族,一点问题都没有。你放心,如果没有别人替你发明的话,我替你发明。一定可以发明得头头是道,理直气壮。从公元前五千年,从类人猿的时代一直到现在,一点都不漏。如果它里面有什么不连贯的地方,这些不连贯的地方也不会比中华民族更多。但是关键在于,你要能够控制住青山区。如果你像黎元洪一样能够控制住湖北省,那你就发明一个楚国民族,这也没有关系。但是你千万不要去做超越你能力的事情,那样的话你就毁掉了。

黎元洪当时犯了一个大错误:他能够控制湖北的时候,他没有直截了当地干脆独立。如果他这么做了的话,以后就没有别人的事情了。他不独立,那么其他的什么北伐军、南征军还可以打他,那么他的麻烦就很大了,他的基业就保不住了,然后他的地主和资产阶级同僚最终都被打倒了,变成反动分子,子孙后代都要变成黑五类了。这就是他没有及时发明民族犯下的严重错误。如果你处在能够当土豪的位置上,你要明白你是没有退路的,不是你建立政权就是别人建立政权,别人建立政权以后一定会搞你,所以最好是你自己能够建立政权。而假如你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土豪的话,你是不可能控制住长城以南这样一个巨大的区域的,你只能够用你能够控制的区域发明民族。当然你也可以像蒋介石一样说,这是不行的,我们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人,我是一个中国爱国者,我建立了广州根据地以后一定要北伐中原,很好,那么该发生的事情早晚会发生。要么你自己去做毛泽东,用不择手段的方式打土豪弄钱,然后要斯大林或者八个大大的援助。要么你不肯这样做,会这样做的人就会把你吃掉,然后把你打成反动分子。你没有别的选择,你的选择仅此而已。

至于这种局面什么时候会出现,你不用做什么精确的估计,只要知道它早晚会来临。制度有它内在的逻辑,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资源耗尽以后,专制国家必然会出现这样的中间期。只有一点可以有争议,就是说,在中间期出现以后会不会有人来重新统一中国,或者说大家就此算一下,玻利瓦尔和其他人分别建国,你能做出的选择仅此而已。然后你就要根据你自己的阶级地位去做各自的事情了,因为不同阶级地位的人可以做的事情不一样。比如说,如果广东省省长来找我的话,我肯定就会说:要么你像薄熙来曾经打过的主意一样,用和平的方式升官或者用政变的手段升官,你自己去做中央领导,不要等别人做了中央领导以后来搞你;或者呢,你就做陈炯明做的事情,你想不想把广东拉出去,在西方国家的支持之下搞一个粤独?如果你要搞粤独的话,有我在,我给你发明一套,坎通尼亚人自古以来属于马来人,是马来民族的亲邦,万恶的中国人在广大湖南农民工和其他捞逼的支持之下来侵略你们,是野蛮人侵略文明人,你们这些文明人的子孙要把他们赶出去。这套理论就交给我了。如果你两样都受不了,你既不敢拉出来独立,又没有野心去升官的话,那么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TMD就是一个曹爽曹大将军,一头待宰之猪。我不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样混到现在这个地位的,但反正你以后就整个完蛋了,我也不想再理你了。

当然,你如果不是广东省省长,而是广州或者深圳的一个企业家,我要给你讲的就是刚才那个胡塞伊诺夫的故事。因为你是一个企业家,一个土豪,你是做不上中央领导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土豪。对于你来说,不存在那两种选择。如果你自己做下去的话,早晚就是别人按照蒋介石的方式宰你但留你的命,或者按照毛泽东的方式宰你而且连你的命都不留。你要么带上你的钱赶紧滚蛋,到美国去做寓公,当然到了美国你可能做不成企业家,你就会变成一个做临时工的人,但那样也比打土豪要稍微好一点。要么你不甘心,你说广州是我家,我还要在这里卖力气赚钱,希望政府能够保证我的利益,那你要记住,你永远也别指望共产党出一个比江泽民更好的人,或者说国民党会出一个宋教仁,或者说,他们都不行,将来在纽约的中国民主党或者是南京市或北京市的一个死大学生能够带给你资产阶级民主,你死了这条心吧。他们如果这么说,要么他们是骗子,要么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他们将要面临的局面。你必然会被打土豪。你要么带着钱滚蛋,要么不愿意带着钱滚蛋的话,你就想办法去像黑手党的老板一样,像胡塞伊诺夫一样,招募一批自己的小弟,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发明你自己的广东民族。你只有走这条路。如果你这两条路都不肯走的话,我也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无论你过去是怎样弄到现在这么多钱的,你就是一头肉猪,你将来只有死路一条,我从此以后懒得理你。

假如你不是企业家,而是一个广东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死大学生或者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诸如此类的角色的话,我告诉你,你只有两种选择。你这个阶级的人,你TMD的什么也不会,除了码字以外什么也不会,你必须有一个主人,就是为哪方面卖命的问题。你要么想办法投到王沪宁门下去,顶多就是职称混得高一点,钱拿得多一点,其实本质上跟周小平没有什么区别。要么你跟着纽约的中国民主党混,你也是没有什么前途的。你想要另一种前途的话,你只有跟着我混。在我的手下,你就去发明广东民族、闽粤民族或者其他什么民族,没关系,你爱发明什么就发明什么。这就是你仅有的选择。如果你两者都不相信的话,你非要说是中国可以既统一又民主,而且你打算继续熬下去,等待这个美好的未来的话,我告诉你,你能够等到的就是,二十年以后,你仍然像现在一样,而且比现在更穷。别人可能会因为你写过某一个字,派黑手党打死你或者把你关进监狱。最好的话,你就算不被抓进监狱的话,你也是一个又穷又老的屌丝。而且,你以为绝对正确的民主理论,在所有实际上能够掌权、能够玩得动社会的人看来都是屁话,他们只会嘲笑你。这就是你将来的命运。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你爱信什么就信什么,你给我滚。

至于真正的无产阶级,那么我对他的答复是:你是一个无产阶级,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像毛泽东那样,等到将来天下大乱的时候,用尽你个人的才能。你不一定有才能,如果你没有才能的话,你必然会完蛋,但是无产阶级总是要完的,在任何时候无产阶级都是要完蛋的,所以你去投机吧。你也许能混成梁山好汉,如果像毛泽东一样敏感、善于投靠、善于叛变的话。你说不定能够在八个大大或者什么人进军中原的时候给他当一个先头部队,做一个石敬瑭式的儿皇帝,你去混吧。如果你觉得你是一个伟大的理想主义者,虽然我是个无产阶级,但我还很想做好人,我不高兴做一个像这样的坏人,那么我教你怎样:虽然你是一个无产阶级,但是你一定可以勤练狼牙棒,只要会一点狼牙棒以后,做一个江湖好汉是没有问题的。你做一个江湖好汉,比企业家和土豪更有割据一方的潜势力。等你变成割据一方的潜势力的时候,你想发明什么,你就告诉我,我来替你发明。如果你两件事情都不愿意做,你非要相信未来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共产党会领导你们走向中华民族复兴的康庄大道,或者自由民主分子能够建立自由民主,使一个穷人能够过上有尊严的生活,那么我恭喜你,希望你继续相信下去,你自己玩儿去吧。

因为凡是会说汉语的人都超不出我刚才描绘的这些阶级,所以我把我可能会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你们自己考虑去吧。我是一个诚实而且聪明的掮客。你知道,一个医生或者律师是这样的:你的官司是不是正义的,或者说你这个病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跟他们没关系。你可以是一个坏人,但是我是卖技术的,我可以帮你这个坏人打赢官司,但是你不要骂我也是坏人。你要明白,律师有好律师也有坏律师,医生有好医生还有坏医生,但是这跟他的当事人是没有关系的。好医生就是诚实而聪明的人,像我这样。我老老实实告诉你,你就是患了癌症,你快要死了,我顶多让你多活五年。但是你如果对我说的话不相信,你一定要说你要活二十年,那你就去找江湖骗子,这你就不能怪我了。

我老实告诉你,任何说中国将来会有好下场的人都是江湖骗子。你们自古以来就是食人族和菜人,你们所有的祖先都没有好下场,你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你们未来还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是,这不是说坏下场和坏下场都是一样的,第八层地狱和第十八层地狱有很大的区别。癌症病人有可能在几个月内死,也可能五年之后还不死。一个诚实的医生会告诉你,你可以活五个月或者活五年,你听不听我的话?听我的话就要给我付钱。如果你反过来骂我,说我是坏医生,你另外去找江湖骗子,江湖骗子说你可以永远活下去或者活二十年的话,那就恭喜你了~一个坏医生就是,无论检查出什么来都会说,你跟牙买加黑人一样健康,不但可以一直活下去,而且你只要吃了我的灵丹妙药,你还可以去参加奥运会比赛呢。王沪宁是一个坏知识分子,而我是一个好知识分子。贵国是一个坏知识分子当道的地方,因为当道的全部都是江湖骗子,所以我这个好知识分子在江湖骗子当道的时代反而被他们排挤到边缘去了。

当然,你愿意相信他们是对的,我绝对不拦着你,你自己去玩儿好了。我很有把握,大多数中国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只有极少数人在他们已经注定的下场当中能够勉勉强强有一个相对较好的情况,就像一个癌症病人只要能够活到五年就应该感到幸运一样。如果你不接受我给你推荐的这个诸夏,一定要说这是法西斯主义或者是军阀割据的坏人的话,那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就像一个好医生会告诉你的,你不听我的话,你说五年不能让你满意,我老实告诉你,你离开了我这个店,你连五年都活不到,这就是你将来会有的下场。我现在兜售给你们的这些,就是这样的东西。我可不是来解放全人类或者替你们做义务劳动来的,我只是很负责任地给你们提出一个诚实而可行的建议。你们如果愿意听骗子的建议,这也不关我的事,因为我要赚的也就是这么一小拨钱。别人去听江湖骗子的建议,不关我的事情。而且我已经在美国,你们在国内的人愿意听谁的,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这就是我给你们推销的东西。未来肯定会证明我是正确的。而证明我是正确的,假如我身在国内的话,我的名字仍然可以被抹掉。因为取得胜利的人很可能会认为,如果我不杀掉田丰、把他的记忆从历史上抹掉的话,我就会显得自己是一个傻瓜。所以,我如果在国内的话,可能会被抹掉。但是在美国就不会。五十年以后,历史会记住我,因为我是最正确的。我对这一点太有把握了,所以无论如何会有我的历史地位。但是如果你们是土豪或者你们是其他我刚才描绘的某个阶级中的某一部分,愿意做得更多一点,那么我们是可以合作的。假如没有这样的人出现,那就可以合理地证明你们已经是注定要完蛋的,除了极少数碰运气溜出来的人以外。但是这些碰运气溜出来的人是不大可能维系自己的政治传统的,你们已经是注定要完蛋的。

如果有一部分人愿意听我的,那就是说,你们的历史积分还没有积到是注定要全部人口替代的那一步。例如,假如有广东的土豪愿意做这件事情的话,那就说明广东的德性还比较高一点,将来也许驻马店人会全部死光而广东人还会幸存率比较高,还会有一个比较好的未来。但是这个未来必然是建立在他们会把陈炯明当成好人、而把孙中山、蒋介石和毛泽东当成坏人的基础上的。历史或者意识形态,任何文科的意识形态,它都得有一个标志。不是说你挂这个旗就能改变命运,但是你挂什么旗是有象征意义的价值的。你只要认为毛泽东是好人或者蒋介石是好人,就预示着你的未来会很惨;如果你认为陈炯明是好人的话,那么你就有一个合理的机会,你的未来可能会像拉丁美洲那些军阀一样好。但是如果有人说你的未来会像美国人和日本人一样好,甚至可能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称霸世界,我就不想考虑他们的理由的具体细节了,我直截了当把他们当骗子处理,为了节省时间。有很多知识分子都是职业当江湖骗子的。

演化场就是这个样子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是不问应该怎样,只考虑实际上是怎样。实际情况就是这样。而且我已经感觉到演化场或者歧视链的差别了,就是说,美国的汉语知识界虽然也是极其混蛋的,但是混蛋的程度比起国内来讲稍微好一点点,但是他们的逼格显然远远不如例如流亡伦敦的伊朗自由派、马来人或者印尼人诸如此类的。这也可以客观上以另一个角度来验证你在世界的相对位置。你要知道理论是什么样的东西,就是你把各种各样的材料放下去,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你就修改一下,有合适的地方你就用下去,直到出现下一个不合适。其实真正的科学就是这样的。我相信,至少在我的眼界范围内,讲中文的文科学者,按照我的标准来看,没有一个是真正用科学方法的,至少没有哪一个是像我这样非常严格地运用科学方法的。而我运用科学方法的结果就是这样的。

我对你们并不是很有耐心。我是在完善自己的理论体系的过程中间,完善到什么程度,就扔一部分给你们。至于你们拿到它会派什么样的用场,我是不管的,不负任何责任的。但是我会观察你们玩儿出来的结果如何,把这些结果反馈到体系当中去,使它进一步完善。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做的。这是我肯定要做而且肯定会做的事情。还有一部分是不肯定的事情,但是这个事情要看反馈了,就是说,你们或者任何人在这个过程当中会不会有人拿起武器做土豪。如果有这样的人的话,那我就会做更多的事情。如果没有的话,很好,你们去死,我想办法保证自己去活就行了。我没有答应送你们一座花园,也没有答应过你们要做好人,谢谢。

问答部分

问:人类发展的中心区域是哪里?未来世界的中心区域会怎样发展和变化?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动力是什么?

阿姨:中心和边缘是很好判断的,因为它有非常明显的简单客观的标准。这个客观标准可以列出几项来,但是这几项都会指向同一个方向。因为它是观察的现象,所以它是归纳法的对象。什么地方是文明的中心呢?那就是新秩序产生最多的地方。什么地方是物种演化的中心呢?就是新物种产生最多的地方。秩序包括狭义的政治制度、经济制度和纯粹物质的技术和科学,这几点指向的方向都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假定某一个地方是新技术产生的中心,几乎不可避免它也是政治秩序、经济秩序和其他秩序产生的中心,从来没有例外过,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地区曾经在长达一百年的时间内偏离过我上述的总结。

古代的中心,很清楚,就是肥沃新月地带,圣经历史发生的那个地带,叙利亚、伊拉克、巴勒斯坦所在的那个新月形地带。东起美索不达米亚,西到叙利亚、黎巴嫩、巴勒斯坦和地中海沿岸。这里是历史产生最早的地方,这里是小麦、马车、轮子、车辆和金属冶炼技术的家园。第一批文明是在这里产生的,全世界所有其他的文明都是从这里辐射出去的。它是第一代文明,其他地方的文明都是晚了几千年才产生出来的第二代文明,而且有各种证据证明它们是从中心文明辐射出去的。然后这个中心随着历史的演化逐步漂移,开始是在地中海东岸,然后蔓延到整个地中海,然后渐渐偏移,然后又移动到北海和大西洋,现在当然是在美国。

它的特征,简单地说就是多元化的政治体系,就是说有很多的孵化器。孵化器越多的地方,新东西产生得越多。这种条件在政治上经常可以表现为自由民主,但是不一定,它也可以表现为很多个例如像希腊城邦那样的城邦或者其他的多元结构。凡是有多元结构存在的地方,它都是一个生物学家所谓的漂变岛。而这个漂变岛倾向于由中心向边缘移动。中心地区倾向于坏死,导致文明中心的移动。这个在政治社会上体现于,原先的多元结构在相互竞争当中就逐步转向恶性竞争,最终产生大一统帝国。最古老的苏美尔文明也是像希腊城邦一样是多元性很大的城邦,但是在军国主义的政治当中,手段越来越恶劣以后,产生了乌尔帝国,就是一个城邦征服了其他的城邦,然后他们在统一之下衰微了,被蛮族征服,变成了阿卡德帝国。阿卡德帝国取代乌尔帝国,就是蛮族的取代和征服。然后越来越多的蛮族进入,最后文明衰落。希腊城邦也渐渐走上了这个路径。一旦由多元体系变为统一体系,它就衰微了。而原先处于边缘的地方,因为仍然具有多元性,文明地区会向边缘移动。

这是一个从红海到蓝海的渗透过程,相当于很多种子在原先的小土地上——例如欧洲的小土地上施展不开,然后到了美洲的广阔土地上突然施展开了,于是立刻就茂盛起来。美国崛起的过程就是典型的例证。在欧洲竞争不下去的清教徒和其他教派,在欧洲的残酷竞争和相互残杀的过程中间被挤出去的一批人,抛到美洲,形成了现在的美国。这种现象是生物种群演化当中的标准现象。通常现象是什么?在一个狭小的区域,例如人类起源于东非,所有的物种都有一个起源核心区,核心区有最多的物种,边缘区有较少的物种,但是核心区域因为生态位有限和物种太多,竞争压力极大,一方面产生出了最多的产物,另一方面也由于恶性竞争的产生而趋于衰微,然后从中心趋向边缘地区。边缘地区是什么呢?什么叫蓝海?蓝海就是有巨大的资源,像美洲这样的新大陆,有亚里士多德意义上的质料因,但是缺乏形式因。什么叫做质料因?我打个比方说,质料因就是演奏音乐的乐队。形式因是什么?形式因就是乐谱。乐队需要乐谱,乐谱也需要乐队。蓝海就是有很多原材料,但是没有形式因。在最初的文明中心变成红海以后,它还有很多形式因,但是已经缺乏原材料了,然后原有的种子携带的DNA和蓝图抛到了空旷的、有大量原材料、但是缺乏蓝图的地方去,这些蓝图和种子就会迅速萌发起来,这样就造成了文明中心的迁移。

文明中心不断从中心向边缘迁移,从苏美尔迁移到地中海的东岸,那就是希腊和希伯来,我们所谓的两希文明,今天的西方文明是两希文明的直接后代。然后又从罗马时代的环地中海地区,跨过阿尔卑斯山,向北移动到北海,然后移动到大西洋,然后移动到了我们今天的美国。如果说现在还有谁符合这样的文明孵化器的条件的话,那么它必然就是像爱沙尼亚或者以色列那样的小国。它们像比如说苏美尔城邦、希腊城邦、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城邦、宗教改革时期的英格兰和荷兰以及十九世纪的美洲一样。它们在政治上不是很强,但是高度开明,能够容忍各种新思潮,能够容忍各种很容易失败的实验。在这样的地方,大量的新思想会产生出来,经过淘汰和失败,然后其中的一部分会变成未来的主人。这样的地方是未来的文明中心。现在的文明中心当然是美国,你只要计算什么地方的新技术产生得最多,新制度和新思想产生得最多,那么它就是现在的文明中心。而东亚自古以来就是边缘。

而且按照上述的方法,你是可以算出相对的边缘程度的,也就是说,按照同心圆的模型,哪里是最中心,哪里是比较近的地方,哪里是比较远的地方。那么对于古代世界来说,核心当然是肥沃新月地带,伊朗是第一外围,印度和内亚是第二外围,东亚是第三外围,印第安美洲和黑非洲是第四外围,澳洲是第五外围,塔斯马尼亚是第六外围。整个全世界出现的文明都在这六个层次当中。然后中心区按照我上述的过程移动到今天的美国。印第安人的美洲完全变成了西方的一部分,它变成了中心。而世界上大多数地区,包括今天的中国在内,它们现在所在的层次跟它们在苏美尔时代所在的层次一模一样,原先在哪里,现在还在哪里。所以这种基本结构改变起来其实是非常困难的。

至于说什么是历史的动力,这个解释方法有先验的解释和经验的解释。先验的解释就是说,存在着你不了解的某种你认知能力不及、理性不及的很多因素,与你理性所及的少数因素共同作用,造成这样的现象。对于理性不及的、比理性所及的少数因素更重要的那些巨大因素,假定这些因素全都出于同一个缘故,你可以把它称为上帝。上帝也可以叫做各种各样的名字,或者有各种各样的说法,那是另外一回事。假定你认为,在你认知范围之外的因素要么并不比你认知范围之内的因素重要,要么虽然更重要、但它们是出于多元而不是一元,那么按照通俗的叫法,你是一个巫术的信徒或者多神教的信徒。

多神教的信徒或者巫术的信徒跟一神教的信徒差别在哪里呢?第一,他认为,他认知范围之外的力量不一定比他掌握的力量更强;第二,他认为这些力量来自于许多不同的来源而不是一个来源,彼此之间不一定有内在的合力,也就是说,他认为可能世界是有很多地方性的规则,但没有统一的规则。而一神论者是主张世界只有一个规则,所有地方性规则都是这同一个规则衍生出来的次要规则,你看到的混乱背后有一个最根本性的秩序,而这个秩序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你同意这个概念的话,那么你实际上就是一神论者。但是你完全可能被基督教会或者伊斯兰教会认为是一个异端分子或者自然神论者,这是教会政治学的问题,但从哲学意义上讲你确实是一神论者。上面列出的这几种假设,是逻辑上和经验上可能成立的仅有的几种假设。也就是说,上帝创造了自然规律和世界,或者世界根本没有统一的规律、而是有很多种逻辑上彼此不一定相通的很多规律,是世界中可能有的仅有的两种假设。

从经验的角度上来讲,演化的动力就是各单位的博弈。各单位的来源和演化的规律到底是地方性的还是独一无二的,不重要,因为演化系统不需要在系统的规律建立以后运作,它可以直接解释局部系统。局部系统的规则,如果你观察到是这样,那就是这样。这个规则到底是在你没有看到的其他系统中仍然能够发挥作用,还是只是一个很浅薄的地方性规则,不重要,没有区别的必要,它是一个冗余假设。按照演化论的观点来讲,世界是多层次博弈的产物,其中某些层次可以被称为阶级,有些层次可以被称为个人,有些层次甚至比个人更小,是驱动个人、但是只能占人格一部分的很多模因。这些层次构成一个错综复杂的巨大的网,照佛教的说法叫做摩耶之面纱。这个巨大的蜘蛛网有很多大节点和小节点,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造就了整个世界。这些大节点和小节点是不是同一规律的产物,还是这些节点本身像是蚂蚁窝里所有的蚂蚁构成一个集体智力那样,构成了更高层次的智力,不重要,它不影响层次本身。你只需要针对子系统做地方性规则的解释就足够了,多余的解释对你的体系不必要。有它,你的体系不会更正确,也不会更错误。所以,你可以用奥卡姆剃刀把它删掉。

问:大西北(甘肃、青海、宁夏)的基督徒怎么办?如何参与到西北斯坦的独立路径中?

阿姨:他们可以按照伊斯兰法的规定,去找一个提供庇护的地方,如果他们不能打的话。如果他们能打的话,他们可以按照黎巴嫩基督徒的方式,发明一个小黎巴嫩民族,把他们自己试图发明成民族。这个没有什么困难的。假如你的社区大到足以维系一个小国家还能武装治理,那么最佳的、性价比最高的方式就是民族发明。但是你如果根本就没有这样大的社区,或者说你虽然有,但是你们全是一帮费拉,你们不能打,那么你们当然要去寻找能打的人保护你们。在这个问题上,你不能找任何借口,要么你自己能打,要么你去找个大哥来庇护你。任何其他借口,要么你自己就是骗子,要么就会使你沦为奴隶或者菜人。没有其他的选择。

问:我是非常想信基督教的,但是不能相信基督复活。您是怎么看基督复活这件事情的?

阿姨:假如你要是做分析的话,那么你就把所有不能够接受的东西都挂起来,作为一个分析包,放在那里,使它不影响你下一步的分析,那就足够了。假如你自己要做私人的事情,你要明白,基督教跟其他宗教,包括其他的犹太系宗教,有一点点不同,就是说它是主张个人主义的,你私人和上帝之间的交流是不具备可重复性的。也就是说,像冯玉祥搞的那种集体性的洗礼其实是很成问题的。你和上帝之间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其他人能够做出判断。但是你也要明白,上帝是你唯一无法欺骗的一方,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别人没有办法判断你。

问:您怎么看二战中的丘吉尔?

阿姨:丘吉尔是浪漫主义的。他虽然是贵族,但是带有知识分子的性格,因此他喜欢夸张,喜欢著书立说。他是英国贵族传统衰退的产物,英国贵族传统在其最黄金的时代产生出来的人物是不像他那样夸张的。他这样夸张的人能够上位,是这个传统本身已经受到威胁的产物。但是即使如此,这个已经受到威胁和削弱的贵族传统仍然比世界上的大多数地方要强得多。所以,首先就要看你自己是谁了,如果你自己不是盎格鲁人的话,那么你就要注意,你在装扮火星人的时候要有一定的节制,也就是说你没有资格评价在歧视链上比你高得多的人,他再差劲也比你要强得多,在这层意义上你才能做进一步的讨论。假如你要临时性地装一装火星人、从火星人的角度做客观分析的话,那你得承认,丘吉尔的名声比张伯伦大、又比十九世纪那些默默无闻的政治家要大这件事情,实际上是大英帝国衰退的产物。

张伯伦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在转型时期,他已经做了他需要做的任何事情,而且他并没有背叛英国。他的绥靖政策只是,第一,你作为绅士,必须给每一个人都要留一点余地,第二,由于并不是他、而是以前的麦克唐纳和鲍德温这些人废弛了大英帝国的军备,他在扭转这个趋势,但是任何做实事的人都不能像放口炮那样,插一面旗子,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做实事的人是不能靠插旗子来做事的,他必须一步一步去做,所以他需要时间,换了任何人都需要时间,而他在他得到的这些时间当中已经是做得尽可能好了。丘吉尔虽然比他更夸张,但他也一样需要时间。他上台以后说,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好,等到1944年就什么都准备好了,但是到1944年,仗已经快要打完了。实际上,他没有错,张伯伦也没有错。

知识分子把他和张伯伦搞成对立的人物,只是知识分子想要把历史戏剧化、简单化的一种趋向而已。而且其中还包含有一个不好的动机,就是说,大多数知识分子在张伯伦的最初几年都是在骂张伯伦是帝国主义者,然后他们又反过来骂张伯伦帝国主义得还不够,以掩饰他们最初的判断错误,把他们自己的判断错误推到张伯伦身上,好像他们最开始跟丘吉尔一样判断正确。丘吉尔当然是判断正确的,但他那个正确判断是很险的。他是一个贵族阶级的边缘人,一个行为古怪、艺术家色彩很浓的人。这样的人出来充当先知——请注意,稳健的贵族传统是不需要先知性的人物的——就说明,整个贵族传统已经有点hold不住了,否则用不着他这样的人出山,或者他这样的人也得不到足够的支持。

问:欧盟目前出现了解体的趋势,那么欧洲如何守卫自己的传统价值?

阿姨:这个你就用很简单的方式来判断,就是说,能够导致多元化的做法一般来说就是正确的,导致进一步官僚化的做法一般来说就是错误的。你要知道,按照演化论的逻辑来说,你不能说官僚化已经是必然趋势或者说封建化已经是必然趋势,因为在人类的历史上,在很多系统中,既存在封建化体系一步步官僚化,最后走到不可逆,典型的就是罗马帝国走的那个模式,也存在,一个已经建立起来的官僚制度被内部的封建化因素侵蚀,像日本关东武士崛起、瓦解律令制国家那种自发秩序生长的模式,所以你不能够精确判断目前的发展一定会指向哪个方向。当然,欧盟如果继续存在而且扩大了官僚制度,那肯定是负面的。但是欧盟解体也不一定是正面因素,也许欧盟神圣罗马帝国化反而是更能增加生态层次、可以产生更多发展演化的小空间的演化模式。一个神圣罗马帝国的存在对它的核心地带——比如说歌德所在的德国——没有好处,但是对整个欧洲反倒有好处。例如,它提供了一个自身软弱无力、但是却代表了比地方性邦国更高的正义的一个可以打官司的场所,可以从中演化出司法传统,而这些司法传统能不能够执行又要看各种具体的情况,那么这个司法传统本身的延伸以及它在各个不同的地方能够执行、不能执行、能够执行到多少程度形成的分化和差异,本身对应于演化论来说,就相当于是一个正方形的珊瑚礁被切割成十几个小块,表面积增加了很多倍,立刻就可以容纳比原先多得多的生态位了。

问:张家口如何在不同的民族发明中选择?

阿姨:那要看你是不是张家口人。你要是张家口人,那就另外说。因为我不是,所以我是从有利于民族发明的角度上来考虑的。我认为,最好你们统统发明起来,然后直接掐。掐到一定程度,如果出人命更好。如果不愿意出人命的话,最好在美国各自搞一个协会,至少打几次官司,像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的流亡团体在美国互相掐一样,搞出很大的知名度来。至于具体张家口归于谁,在我看来全都是一样的事情。但是如果你自己是张家口人或者有一个具体的利益关系的话,那你的党派就是预先确定的,你当然可以根据你的利益关系确定党派。没有具体的利益关系,没有有机性的联系,纯粹从理论偏好的角度上讲,那是没有任何区别的,爱发明哪一套就发明哪一套,最好都发明。

问:我蜀的海外人数比起坎通尼亚和闽越还是太少,形成海外社区不易,而且肉猪思维普遍,对解体论还没有什么认知。我蜀复国者现阶段的可行路径有哪些?另外,关于民族发明,海外社区能做什么样的事情?

阿姨:其实你现在都不用考虑那么多,理由是这样的:你在吃第一口饭前用不着想你到底是要吃一碗还是两碗,因为你连第一口还没有吃下去。无论你条件好还是条件坏,你现在吃的都是最初的第一口饭,所以关系不大。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如果你在国内的话,你就要搞黑社会。所谓黑社会,是别人叫出来的,你当然可以给自己发明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一般都是这么做的。重要的就是,你要有能打的一拨小弟,而且在打的时候你能够把后背交给他,相信他不会叛变,要有这样的团体。之所以它更可能是黑社会,就是因为像这样的团体在白社会不容易生存下去。它更有可能是走私贸易团体或者像是刘汉(1965~2015)搞的那些土豪黑帮组织。在海外,你当然要做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发明国史,第二件事情是发明国语。然后在这两件事情的基础上制造社区,通过打官司或者其他什么手段引起世界对你的重视。

问:石重贵(习)和契丹(美国)决裂的趋势会怎样发展?

阿姨:趋势确定以后,你有气无力也好,气急败坏也好,做得快也好,做得慢也好,那个关系都不大。中国体制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像是林肯时代的奴隶制一样,如果奴隶制不再扩张的话,国内战争就不再爆发,但是奴隶制没有办法作为一个化石式的存在,它是一个动态体系,也就是说,它如果不把西部更多的州都变成奴隶州,不从非洲运来更多的奴隶然后生产出更多的棉花卖出去,它连原有的体系都维持不下去。你知道,华盛顿将军那时候之所以没有废除奴隶,是因为当时的人认为,奴隶制不经济,它自己会废除的,所以我们用不着做什么,它自己可以废除。克林顿总统那个时代对共产主义的看法也是这样的。但是没有想到,几十年以后,奴隶制和共产主义好像都活过来了,而且还有继续扩张的趋势。当然那是因为曼彻斯特的棉花工业。大家发现,奴隶生产的棉花很便宜,而曼彻斯特的工厂主根本不把棉花给自由农生产,他只要更便宜的棉花。这样,在曼彻斯特工厂的支持之下,奴隶制居然可以继续发展下去。

发展下去就意味着,西部有更多的土地,不能留给自由农,而要留给奴隶劳动,非洲要有更多的人被绑架,送到美国来。邪恶不但不会自动消失,反而会不断扩大。而且最重要的是,曼彻斯特的工业是当时最先进的工业。奴隶制过去在华盛顿将军的时代曾经显示出了落伍的东西,没有人愿意要,但是现在它极其可怕地跟最先进的东西结合在一起。当时的人看到这些东西,就像看到共产党一样,它把最邪恶的东西跟最先进的东西结合在一起。如果仅仅是邪恶而落伍,像非洲部落吃人一样,那还没有关系,它会自动灭亡的。而它突然变得跟资本主义最先进的一部分结合在一起,有扩张的趋势,那就没有办法,只能用武力来解决它。自由州的体系和奴隶州的体系已经不能共处。如果共处下去,奴隶州扩张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把自由州变成了少数,全美国都实现了奴隶制,然后英国工业完全依靠奴隶劳动来维持,那么岂不是全世界都要完蛋?所以,走到这一步,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现在中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已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深谋远虑的政治家要替他的子孙后代考虑。他不能够像国民党人那样,我拿了苏联的钱可以坐二十年江山,我的子孙后代会被打成黑五类我也可以不管。深谋远虑的贵族是要看得非常远的,在真正的危险变成现实之前,就要掐住它不放。所以,体系之间的冲突必然是这样的。你不能说像很多温和派中国人一厢情愿想的那样,很多具体的问题还可以这样那样这样那样,关税还可以这样那样。我们要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关税的问题,根本不是什么具体的问题。根本性的问题就是结构性的冲突,今天不解决就得明天解决,明天不解决就得后天解决。具体哪一天解决,差别不大,但是反正,你不上战场,你的子孙就要替你流血,而且你的子孙很可能会因为你的错误选择而连流血的机会都没有,一开始就死定了。

所以,如果你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的位置,那么你要明白,任何人,无论你是站在哪一边的,都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你不能等。等了以后,你下一次再做的时候,你的处境就会比现在更糟,因为跟你作对的人很可能不像你这样肯等。如果你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那么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的阶级地位必然会下降。你就算现在不是无产阶级,将来也会向无产阶级的方向退化,没有办法。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不知道为谁而战的人,必然就会变成双方的牺牲品,在任何一个体系当中都会被挤到最下面,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无论他开始的时候显得多强大。反过来,方向明确的人,即使其他方面有问题,他的相对地位一定会上升。他可能在斗争中间挂了,但是斗争会使他或他的同类日益强大。这就是你们即将面临的情况。最重要的就是站队学。站队学确定以后,你再考虑具体的技术问题。

当然,从现在的局势上来看的话,石重贵是不可能赢的。就是说,他能够采取的做法就是,试一下,吃一点亏,再缩一下,然后再烧一点资本。所有这些,支付成本的都是沦陷区的温和派中国人。如果台湾不存在的话,也许中国的所谓中产阶级比现在多三倍。由于台湾的存在,你要搞更多的海外活动,还要搞更大的舰队,而这个舰队还不敢出去搞。这些成本都是打在那些下岗卖淫的工人或者杨改兰之类的人头上。然后你要在新疆打一场反恐战争,需要支付比阿富汗战争多百分之三十的钱,这笔钱又会落到谁的头上呢?然后经过这样几次折腾以后,那么你的企业就不可能竞争得过越南或者其他开始的时候生态位相近的企业。

企业或者说是任何人的经营都是这样的,开始的时候我有100块钱盈余,这100块钱盈余能够全部继续投资,或者说是我只剩下50块钱盈余,另外50块钱被扔出去打狗了,开始的时候只差50块钱,三代人之后,你的子孙就是下等人。你的子孙就是威尼斯人,人家的子孙就是英国人。解体论之所以很重要就是因为,荷兰如果是西班牙的一部分的话,它的钱会给西班牙人拿到意大利去打仗,那么它也会跟西班牙一样穷。它独立以后,就会跟英国人一样富。威尼斯人如果跟荷兰人一样保持独立的话,它现在也用不着跟那不勒斯人一样穷。原因都在这一点。哪怕是初始条件只差一只蝴蝶,等到几百年以后的结尾就差得像一场风暴。在郑成功那个时代,其实长崎还没有厦门发达,现在的长崎和厦门早就不在一个层次上了,就是因为日本是一个独立国家、而闽粤没有变成一个独立国家的缘故。

现在的博弈也就是这样的。无论具体的情况是怎样,自组织资源发育得最差、独立搞得最差的地方,必然会付出最大的成本,而且发出最小的声音,就是因为他们死了也白死。正因为这一点,所有负实际政治责任的人必然会从他们身上榨最多的钱。不是因为他好或者他坏,而是因为任何人在实际执行工作而不是理论分析的时候,他都必然希望能够以最少的时间和最低的成本取得最大的效益。换算到政治上来讲,就是说,河南人一定比广东人饿死更多。广东人就算是中国的一部分,他们也会搞很多走私贸易,而河南人到哪儿都没法走私。相反,中国如果还是像春秋战国那种情况的话,河南自己也有很多小国,周围都是莱夷或者其他什么人的话,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所以,大一统害得最深的恰好是大一统最彻底、而且拥护它最厉害的那一拨人。谁最有能力反对它,谁思想意识上最反对它,这都是一个指标性的东西,反映了将来的情况。

过去江泽民时代以来,共产党能够唯一使用的理由就是:现在是过渡时期,需要积累资源,资源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情况会好的。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它不能实现它的任何诺言。例如,它跟大一统主义者许下的诺言是:我们能够收复台湾,了结国共战争或者过去那些冲突的后遗症,我们能使中国变成世界强国。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变得明显的不可能了。它给民主主义者的许诺是:现在我们搞市场经济,发展到市场经济中的中产阶级产生的时候,我们能够给你一个自由民主的新中国。现在这件事情也变得不可能了。它过去维系人心的所有承诺,都在习近平手中遭到了破坏。

这当然也是不可避免的。习近平这样的人是必然要产生的,这些承诺早晚要有破裂的时候。也就是说,同床异梦的联盟早晚会有大家扯下假面具、露出真实面目的那一天,就像国民党和共产党在广州的时候还可以不扯下假面具、到了南京和武汉早晚会决一雌雄一样,各种力量早晚会决一雌雄。具体谁赢谁输先不管,但是无论谁赢谁输,造成的结果都必然是撕裂,因为没有谁能够有足够的能力完全战胜谁。如果任何一方有足够的能力完全战胜其他各方的话,那么你们现在看到的中国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在谁都不能战胜谁的情况之下,分化是不可避免的,会像我以前说过的那样,分成三种不同的地区,就是龙骑兵地区、叙利亚地区和张献忠地区。

什么叫张献忠地区?就是社会已经瓦解到大家都是贫下中农,连土豪都产生不出来,相互竞争的手段只能用谁最心狠手辣、吃人肉的手段,这样的地区就是张献忠地区。张献忠地区不是一个地区,而是无数个地区,有无数小张献忠在各地活动。叙利亚地区就是,它还能够产生土豪,集结成土豪社区,因此它能够产生像今天的叙利亚军阀和过去的张作霖和吴佩孚这种人物。这些人就是我打算发明民族时的利用对象。这样的人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像当年的张作霖和陈炯明一样,他就会发明出满洲民族或者广东民族出来。这些人,例如他们在体制内是属于那种服从体制、但是比较擅长于给自己留些小金库和留些余地的那种人,他们不会把一切都上交上去。一切都上交上去的话,那就必然会变成张献忠。

最后还有吸取了所有的人血集结出来的那些守卫北京城和重要铁路交通干线的龙骑兵地区。这个地区当然是嫡系部队的地区,但是它必然会只能控制国家的一小部分,因为真正忠于共产党国家的人口,所谓的体制内人口,本来就只有一到三亿。再怎么扩张,也搞不成资源的完全控制。而且要在这少数地区加强防范,比如说搞什么天网工程或其他工程,保证它极高程度的、铁一样的安全秩序,是需要大量的成本的,这些成本只能从杨改兰这些穷人身上抽,而抽血的结果就会把这些地区变成张献忠地区。而如果有些地区能够抗拒这种抽血的话,那它就会变成叙利亚地区。所以,汲取本身就会导致上述三种地区的分化。

而掌握龙骑兵地区的人,无论是习近平还是他的继承者,最后他必然会变成各大军阀当中最大的一个,像今天阿萨德在叙利亚所占据的那种地位一样。他不能够完全控制叙利亚地区,是因为成本太高了,这样做对他不划算。某些利润太少而又不是战略要害的地区,他还不如不理。这些地方还不如黎巴嫩和伊朗这些境外地区价值更高一些。这是最经济的手段。尽管不是他想要的手段,但是所有的演化最终都会指向势能最低的一方,就是操作起来最经济的一方。要么你放弃了你的方案和蓝图,那么你的势力就不存在了,被别的方案和蓝图吃掉了。如果你有一个绝对不能放弃、就算是我被吊死在路灯上我也要坚持到底的方案和蓝图,那就只有一个问题——在你执行的过程中间手段高明不高明或者高明到什么程度,而那只是影响到执行这个方案的相应地区的资源多少问题。

那么你可以做一个大体上的估算。具体的定量分析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真实的数据,但是你也可以合理地推论:习近平想达到的这样一个他心目中的未来的中国,是覆盖不到今天这个中国的所有地区的,倒是可以覆盖到比如说一带一路的某些国外地区。他在实现这个地区的过程中所需要的巨大成本会产生的效果,依重要性排列,就是这几项:第一,它会使国外的匪谍不得不完成就事物的本质和他们的实力来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个任务会使他们毁掉。也就是说,比如说在美国和台湾那些本来可以像67年的香港左派那样长期潜伏、继续发展的匪谍,突然跳出来活动,然后被红区党说成是“工作不力”或者“搞修正主义”而搞死。第二,例如在广东这样的地区,它给当地的土豪提出了选择。你闷声大发财的时代结束以后,你不能拖,拖下去,你的资源就没有了,你选择吧。你是为了中国的缘故把你自己的资源多献出去一些呢,还是为了自己的缘故想办法多留一些小金库,这样就会决定你将来的下场。

至于某些地方可能一开始就注定是张献忠地区,已经是不可救药了。张献忠地区必然会扩大,任何人的动作都会使这个地区扩大,所以将来蹂躏无产者的战争是无法避免的。而也有可能,在某一个集团控制了某些核武器的情况下,像阿萨德会使用化学武器一样,拿出相互核平的手段来。我不是说我了解任何内幕消息才推出这样的结论,而是说就文明的歧视链和事物的本性来说,东亚自古以来以及历史上的任何时期都比西亚要落后。西亚出凯末尔的时候,东亚就要出蒋介石。凯末尔成功的时候,蒋介石就要失败。那么根据同样的逻辑,阿萨德不使用化学武器就不能做官的时候,阿萨德的对应物就会不使用核武器就做不了官。这是非常合理的推论。

问:海外的民族发明者应该怎么做?

阿姨:那当然是要建立政治组织了。建立政治组织这件事情主要是看时间表的。政治上的时间表,你面对的情况是这样的:现在排华才刚刚开始,它会排到什么样的高度或者烈度,是很难说的,但是整个趋势可以看得出来。到下一次2020年大选的时候,就会有人跳出来说,川普的亲戚都怎么怎么样,他甚至就是匪谍,以此为理由给自己拉选票或者诸如此类的。2020年到2024年这个任期,我相信,在我预见到的这个时间内,中共至少还可以剩下一个强有力的匪谍组织,它至少还有能力做对很多人的进攻性表演,使得麦卡锡主义在全世界熊熊燃烧起来。然后,脚踩两只船的人,比如说在美国的华人,都要面临尴尬的站队学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你最佳的选择和最必要的事情就是,你发明出自己的民族,用哪怕是一个纯粹空架子的机构来证明你自己。你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比如说,你只要有一百个人跟你同心同德,你马上就可以成立一个这样的组织。比如说,我如果现在有这假定的一百个人存在的话,我立马就要成立一个巴蜀利亚剿匪军政府。假如排华运动在2021年来临的话,即使那时候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要面不改色地把这顶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假如事情发展得没有那么快,那么我还可以比较从容的发明。这件事情是由不得你自己的。

问:您对美国的未来怎么看?现在美国白人越来越少,有色人种越来越多。美国的衰落是注定的吗?

阿姨:你要明白,衰落是有不同定义的,这也反映了文明的不同季候。罗马帝国的建立当然是罗马国家权力的进一步强化,它变得比过去更强大了;但是毫无疑问,在布鲁图斯和加图的眼中,罗马帝国的建立是罗马的衰落,因为罗马过去是一个共和国,现在变成了帝国,就算是帝国比共和国在军事上更强大,征服了更多国家,但是布鲁图斯当年的理想没落了,这就是罗马的衰落。但是,一个受中国主义那种教育、把汉武帝和唐太宗当作文明高峰的人就会觉得,这简直是罗马的盛世。他不会认为罗马的盛世是在布鲁图斯和辛辛那提的时代,他会认为罗马的盛世是在图拉真的时代。这就是一个鉴定了。比如说你的思维如果是西方式的,你就会认为孔子所在的时代是东亚的黄金时代,唐太宗和康熙皇帝已经是很堕落的时代了;但是你如果认为汉唐盛世才是东亚的黄金时代,孔子算个什么,那么你自己就已经是末人了。

所以,衰落这个词,你如果指的是美国的霸权和军事实力的衰落的话,那么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你有生以来甚至你能够预见到的子子孙孙都看不到。但是,美国军事实力的强大跟罗马军事实力的强大一样,并非不能意味着美国共和传统的衰败。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就是它跟种族结构没有关系。假如你按照十九世纪的观点来看,川普这样一个巴伐利亚人当总统,已经是美国的衰落了。最初的美国是地地道道的英格兰人,这些做雇佣兵的黑森人和德国人以及宾州的教友会教徒都已经是很外围的人了。十八世纪以前北美殖民地和美国建国初期的移居民心目中的核心人物,当然就是弗吉尼亚的英国绅士或者马萨诸塞的清教徒。什么德国人、爱尔兰人、教友会教徒,就跟现在的墨西哥人是差不多的,他们的素质是很差的。如果将来政权不掌握在英国人手里面,恐怕会有问题。如果那时候你告诉华盛顿将军的同时代人,华盛顿将军的宝座会落在一个巴伐利亚人的手里面,他们会觉得很不满意。当时的人说盎格鲁人不再做美国总统的口气,就跟你现在说将来白人不再做美国总统是一样的。那么现在的美国跟华盛顿将军时代的美国相比到底是强大了还是衰落了,这要看你怎么样定义强大或者衰落。

所谓的种族问题,本身跟血缘没有关系或者关系甚微,而是不同政治集团博弈模式的体现。十九世纪的人为什么会用现在川普描绘墨西哥人的语气来描绘意大利人和爱尔兰人呢?因为他们不懂得美国民主的运作方式,他们一进来就拉帮结派。比如说纽约来了很多爱尔兰人和意大利人以后,他们就用谁给钱多就把票投给谁的方式来选举他们的长官。纽约的市长之类的,原先即使不是盎格鲁人也是新教徒,现在被这些天主教徒占据了,而这些爱尔兰天主教徒毫不犹豫地用钱去收买选票。于是当时,“坦慕尼”这个词就是腐败的代表。当时的民主党从坦慕尼的腐败俱乐部那里得到了很多选票,也被当时的保守派精英认为是美国政治传统堕落的证据。但是今天在纽约的人很可能会觉得,爱尔兰人和意大利人其实还是他们当中比较贵族的成分,甚至波多黎各人也都算是比较资产阶级的成分了,可能海地人、佛得角人或者洪都拉斯人才是他心目中不可同化的异族。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今天的爱尔兰人确实不再搞贿选了。这些事情是他们刚刚来到美国、还比较穷、而且不大懂得民主运作规则时候的现象。三代人之后爱尔兰人和意大利人出身的政治家,他的行为模式就跟其他政治家没有什么显著区别了。

如果是从这个角度来讲的话,那么所谓的“劣等民族同化美国”的忧虑是没有根据的。十九世纪的一无所知党坚持说,如果天主教徒占领了美国,美国就完了,但是实际上这种事情早已经发生了,而今天的美国天主教徒却反过来被认为是比如说抵制白左或者抵制移民的核心力量,比新教徒更好地保存了保守主义的传统。有很多保守主义思想家,例如拉塞尔这样的人,他自己就是天主教徒。所以,这件事情主要是取决于不同政治集团在政治博弈中形成的政治习惯的相对位置,就是说,谁处在相对无产阶级的一方。这个位置是不断移动和变化的,它像是戏台上的不同演员,今天我扮演关云长,我就是忠臣,明天我扮演曹操,我就是奸臣,关云长的面具始终是关云长的面具,但是扮演关云长的演员是像流水一样不断变化的。在这个问题上,谈论种族是没有意义的,种族只是政治习惯的一个不大精确的形容词而已。但在另一方面,现在的美国跟十九世纪的美国或者十七世纪的美洲殖民地相比,政治德性是更高了还是更低了,那要看你对政治德性是怎样定义的。如果你的观念比较接近于社会民主派或者大众民主的话,你肯定认为是进步;如果你的观念更接近于封建主义的话,你会认为是退步了。但是这个进步和退步确实跟特定的种族或者移民的来源没有确定的关系。

问:如果美国对中国的最高压是百分之百的话,您认为现在已经到了多少?

阿姨:百分之十还不到。

问:目前在国内串联的老兵在未来扮演的主要角色是什么?

阿姨:破坏。他们自己做不成任何事情,也不能为自己捞到任何真正的好处,但是他们的存在造成了体制内部的分裂,而且像显示剂一样显示出了各种不同程度的分裂。他们是促使分化的力量。但就他们自己来说的话,他们无论得到什么样的承诺也维持不了。他们跟现在的死大学生一样,即使得到一个好位置,将来也会失去的。而且任何诺言,许诺它的人都没有办法迫使负有实际责任的人负责。

问:您认为哪个地方最容易形成或最早形成十万人规模的民族共同体?不算香港和台湾。

阿姨:云南或者广东。

问:您是否要求大家传播您的民族发明学而加快民族共同体的形成?

阿姨:在人数很少的时候有这个必要,现在人数多了,可做可不做。也就是说,现在这些人如果要打算组织一个一百人的比如说民族政党或者政治组织的话,条件实际上是已经具备了。你传播只是在低水平上让更多人知道,但是知道和组织之间是两码事。相对于让更多人知道,现在这一拨人测验一下自己有没有决心和能力是更重要的。

问:您如何看待法轮功在全世界形成的共同体?如果他们是很强的共同体的话,是否更容易抵御大洪水?

阿姨:是这样的。他们或者像是孙恩、洪秀全那样的人,会在未来发挥很大的作用。现在是因为知识分子不重视他们。他们实际上早就已经存在,而且控制几亿人口是没问题的。

问:您如何看待国内传销组织形成的共同体?

阿姨:反映的就是产生他们的散沙社会。散沙社会极度缺乏组织资源,你只要稍微输入一点哪怕是很差的组织资源,都可以迅速地收割到很多人。但是麻烦的是,你收割到的很多人很可能是你的负担。你要提高他们的层次或者运用他们做什么事情的话,都是极其困难的。甚至你自己很可能会被他们骗过去。

问:根据郭文贵爆料,共产党在海外藏匿有数十万亿的美金。这笔钱将会在未来发挥什么作用?是否有可能像您早期对郭文贵提到的建议那样,在某些地区形成自己的军事势力?是否有可能有群体拿到这笔钱,进而影响国内的局势?

阿姨:可以的。比如说像是在非洲这样的地方,你必然要组织安保公司之类的东西。这样的军团,无论事先有没有这样的打算,它早晚会被局势的发展所牵动的。

问:您对二战的结果怎么看?

阿姨:二战其实是一战的直接继续,它是一战摧毁了十九世纪文明的基本结构以后的附带现象,它不像一战那样重要。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是,比如说有一个房子有一个主人,那么草地必然是天天有人剪的,一战是,那个主人突然死掉了,但是房子还看不去不怎么破,二战是,主人死了,因为没人修理,没人剪草,草地突然疯长起来。表面上看起来,主人死以前和主人死以后,草的高度差异不是很大,然后等到二十年以后,草长得跟一片森林一样。也就是说,二战表面上看起来的后果比一战要大,但是实际上,重要的是一战,而二战只是一战必然会产生的一个附带后果而已。

问:历史上对丘吉尔的判断为何会是现在这样?

阿姨:历史上的判断是谁做出来的?不过是当时的主流知识分子做出来的而已。主流知识分子做出这样的判断,那当然是反映了所在文明的逼格和结构。主流知识分子尊重什么样的人或者不尊重什么样的人,那都是有讲究的。比如说,你看到主流知识分子把戈登将军称作殖民主义者的时候,那时候的世界已经非常堕落了。把丘吉尔看成最伟大的人,是两种状态的一个中间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