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共独⽴运动政党会议上的发⾔

地点:美利坚合众国华盛顿特区国会山

时间:2019年8⽉23⽇

整理者:三马兄

演说者:刘仲敬(通过远程视频发表)

[00:03]诸位,明⼈⾯前不说暗话,时间对所有⼈都很宝贵,我就简要地说三个⽅⾯的问题。第⼀⽅⾯就是诸夏的法理来源。近代史的黎明在远东这⼀块开始于满洲帝国,列强都承认的满洲帝国在1911年和1912年之间(就是我们所谓的⾟亥⾰命时期)解体了。解体的各个部分,有些部分根本不愿意在满洲皇帝退位以后再建⽴任何性质的联邦或邦联,有些部分还愿意建⽴某种形式的联邦或邦联,但是彼此之间意见不⼀。最后在英国公使的调停之下,⼤家勉强建⽴起来了⼀个所谓的五族共和的政治组织,处理满洲帝国解体以后的形势。就像是英帝国在解体以后,原属英帝国的各殖民地成⽴了⼀个英联邦来处理他们的遗留问题。五族共和的中华民国得到了列强承认,它实质上是⼀个清联邦,⽤来处理满洲帝国留下的满洲本⼟和满洲各殖民地之间的复杂问题。这就像是,⼤英帝国本⾝并不是⼀个整体,英国以外的各殖民地跟英国本⾝的关系和相互之间的关系都是各不相同的。⼤清帝国的本⼟当然是满洲,就像⼤英帝国的本⼟是英国本⾝⼀样。其他地⽅都是它的殖民地或者海外领⼟,但是法律地位各不相同。例如,印度帝国的法律地位跟加拿⼤和澳⼤利亚不⼀样,加拿⼤和澳⼤利亚又跟⽛买加和维京群岛不⼀样。同样,满洲帝国的各殖民地当中,蒙古、西藏和穆斯林地区以及满洲帝国征服⼤明帝国以后接管下来的⼗⼏个⾏省之间的关系又是各不相同的。⽽在这⼗⼏个⾏省当中,湘军系的⾏省、淮军系的⾏省以及根本产⽣不出⾃⼰的军阀的各⾏省之间,亲疏关系、敌对和友好的关系也是各不相同。所以这样⼀个联盟⼀开始就是不稳定的,很快就陷⼊了军阀混战的状态。

[02:28]在所有各⽅⼏次选举国会、⼏次解散国会以后,最后在1925年召开善后会议、终于⽆法解决任何问题⽽听任善后会议解散以后,北京的政坛上就不再有⼈认真考虑以⽴宪政体的形式恢复⼤清帝国留下来的这个松散联盟了。有⼀些政治势⼒直截了当地就宣布独⽴了,这些政治势⼒当中不仅包括蒙古的王公贵族以及西藏的贵族和宗教⼈⼠,⽽且包括像张作霖这样的满洲军阀,他们都直截了当地宣布独⽴了。另外⼀些尚未宣布独⽴的省区也各⾃建⽴了事实上独⽴的政权,根据⾃⼰的实际利益跟英国⼈和⽇本⼈签署外交协定,同时跟他们相邻的各路军阀时⽽打仗、时⽽议和。这种状态跟西班⽛⼈撤出美洲以后,美洲合众国和⼤哥伦⽐亚共和国、拉普拉塔联邦相继解体以后,各路军阀在乌拉圭、巴拉圭这些地⽅相互⽃争的局⾯⾮常相似。在这种情况之下,按照正常的演变,像张作霖这样的军阀必然会像乌拉圭军阀、巴拉圭军阀、阿根廷军阀⼀样建⽴⾃⼰的独⽴国家,得到英国⼈和⽇本⼈的承认,然后整个东亚的局势就要拉美化,变成⼏⼗个不同的国家。

[03:57]但是在这个时候,共产国际介⼊了远东的政局,⽤我们都知道的历史进程进⾏⼲预:建⽴了黄埔军诸如此类的组织;通过国民党和共产党两个代理⼈,把本来已经是注定⽡解的中华民国重新改造成为今天的中华⼈民共和国;⽤共产党来代替⼤清皇帝,对⼤清皇帝留下的各地实⾏专政,⽽⽆需征求他们本⾝的意见。所以,这本质上是⼀个征服结构的再现。⽽这两者之间又有很⼤的不同:⼤清帝国是⼀个前现代的多元帝国,它得到了列强(包括西⽅国家)的承认;⽽共产国际本质上是⼀个恐怖组织,是以反对资产阶级民主和全世界所有宗教、所有⽂明为理由的,它⾃⾝的存在没有合法性,它的统治也只能依靠恐怖⼿段来维持。这就造成了恐怖组织统治的满洲帝国各邦如何善后的问题。显然,由于共产主义本⾝的恐怖主义性质,你不能够指望它像满洲帝国⼀样⾃动退位,各邦⾃治,然后再联合或者独⽴。任何局部的改⾰,包括很多⼈所设想的民主改⾰,都会动摇共产党本⾝的安全。它不可能像满洲贵族那样安全退休的,因此任何局部改⾰都是不可能的。同时,这也是不合法的。局部改良等于承认恐怖组织有权利建⽴国家,等于承认⽆产阶级有权利⽤暴⼒⼿段改变财产权的关系。⽽国家,从它的法理基础来讲,它就是⼈民保护⾃⾝⽣命财产⽽建⽴的机构。换句话说,它本⾝就是有财产的⼈为了保障⾃⾝的产权⽽建⽴起来的机构,不可能建⽴在破坏财产权的共产主义基础之上。

[05:54]因此从法理上讲,解决这⽅⾯的遗留问题,我们只能从1925年善后会议解散的终点开始,把善后会议解散、中华民国⽴宪政府⽆法维持以后国民党和共产党依靠苏联势⼒强⾏造成的所有改变,包括1925年以后国民党和共产党移到新疆、西藏、满洲或者其他地⽅的⾮法移民,统统删除出去,使历史恢复到它正当的起点。满洲帝国解体当时的各个宪法主体在法律上的意义,就跟⼤英帝国退出北美时期召开北美制宪会议的⼗三州⼀样。在它们同意联合以前,它们各⾃享有在⾟亥独⽴战争以后的主权。如果北美⼗三州达不成协议,那么它们就是⼗三个共和国;达成协议,才是⼀个联邦。⽽1925年的形势就是,由⼤清皇帝退位后的政治局势所造成的各宪法主体,⽆论他们是蒙古王公还是各地的军阀,彼此之间⽆法达成协议。因此按照国际惯例来说,他们应该各⾃建⽴⾃⼰的国家。也就是说,除了蒙古、西藏、满洲以外,其他各邦也有理由各⾃建⽴⾃⼰的国家。例如,唐继尧时代的地主资产阶级就应该根据唐继尧时代的地契和产权建⽴保护他们财产权的滇国。张作霖时代满洲的⼟豪,也就是地主资产阶级,已经在1932年跟⽇本⼈合作,建⽴了⾃⼰的满洲国。同样,南粤、闽越和其他地⽅的地主资产阶级也有理由做同样的选择,把以后国民党和共产党强⾏造成的产权改变从历史上抹掉,返回资产阶级民主的正道来。这就是诸夏各邦独⽴建国在法理上的依据。1925年以后由共产国际⾮法造成的任何改变都是不能成⽴的。

[07:58]第⼆部分是诸夏各邦独⽴建国在历史上的依据。这个依据是很好找的。众所周知,今天的中华⼈民共和国的居民,它的种族复杂性跟整个欧洲和全奥斯曼帝国是⼀样的。⽆论是从⼈种上的⾓度还是从⽂化上的⾓度来讲,欧洲的拉丁⼈、⽇⽿曼⼈和斯拉夫⼈的区别,奥斯曼帝国的希腊系居民、阿拉伯系居民和突厥系居民的区别,都是⾮常⼤的。⽽且,即使是拉丁系居民当中,西班⽛⼈、意⼤利⼈和法兰西⼈也没有理由建⽴同⼀个国家。⽽众所周知,⼀道长城隔开了内亚和东亚,长城以外的各邦和长城以内的各邦⾃古以来都是敌⼈,是征服和被征服的关系。它们与奥斯曼⼈跟希腊⼈、阿拉伯⼈的关系是⼀样的,你很难指望希腊⼈、阿拉伯⼈跟奥斯曼⼈重建⼀个像恩维尔帕夏所设想的那样的奥斯曼民族。同样,扬⼦江以南的百越⼈和扬⼦江以北的中国⼈在历史上的关系⼀向是征服和被征服的,征服者和殖民者对百越⼟著的虐待和屠杀⼀向都是史不绝书的,这两部分之间的关系同样也是殖民者和被殖民者之间的关系。不能指望在⾃治和民主成为潮流的今天,它们能够共同建⽴同⼀个国家。从语⾔和⽂字的⾓度来讲,且不说是汉语以外的满语、蒙语和突厥系语⾔之间的重⼤差异,就算是同属于汉语系的各种语⾔当中,它们之间的差别,例如粤语和吴语之间的差别,那肯定是⽐法兰西语⾔和西班⽛语⾔的差别更⼤。没有理由指望,在法兰西和西班⽛分别建国的今天,吴越⼈和闽越⼈要仅仅因为拉丁⽂和汉字的⼀致性⽽不把⾃⼰的民族语⾔发明成为国语,建⽴⾃⼰的民族国家。

[10:03]所以,根据欧洲神圣罗马帝国、西亚奥斯曼帝国的历史演进以及近代以来民族国家和民主国家发展的历史潮流,今天的中华⼈民共和国不应该只有⼀个国家,也是应该有⼏⼗个国家,⽽这⼏⼗个国家建构⾃⼰的国族历史同样是理所当然的。鲜卑⼈、突厥⼈、蒙古⼈、雅利安⼈跟晋国⼈的历史是紧密联系在⼀起的。蜀⼈、滇⼈、缅⼈历史上⼀直是沿着横断⼭峡⾕南下的内亚征服者的后裔。⽽湘⼈、赣⼈、粤⼈的⾎统⾃古以来就跟东南亚⼈种基本⼀致,跟扬⼦江以北的⼊侵者和统治者相去甚远。⽆论从种族的⾓度还是从⽂化的⾓度来讲,各⾃建构⾃⼰的民族共同体都是更加合理的⽅式。如果你⼀定要建⽴⼀个中华民族,那么就等于是要建⽴⼀个欧洲民族或是奥斯曼民族;如果你⼀定要建⽴⼀个汉族,那就等于说是⼀定要建⽴⼀个⼤阿拉伯民族、⼤拉丁民族或者⼤希腊民族。既然历史已经显⽰,所有这些设想都是落空的,我们就不能合理指望这些在欧洲和西亚都已经失败的设想唯独在远东能够成功。

[11:29]最后是第三部分,第三部分⾄关紧要,就是现实政治的问题。它跟前两部分也有关系。由于前两者的不可能性,建构中华民族或汉族的不可能性,以及共产党作为共产国际殖民者和征服者的后裔,不能指望像现代民主国家所指望的那样依靠被统治者的⾃愿同意⽽进⾏统治,因此它就变成了国际上公认的专制国家和流氓国家,⽽正因为这样,它跟占国际主流的各民主国家存在着结构性的冲突,结构性的冲突最终会导致两个体系的利益和意识形态⽅⾯的冲突。中国共产党的政权没有随着苏联⼀起倒台,根本上的原因就是因为,它通过改⾰开放赢得了⼀个缓冲期。从理论上讲,这个缓冲期能够使它和平演变到民主和资本主义的原则上去,使得以美国为主的西⽅国家愿意容纳它;从利益的⾓度来讲,它提供的廉价劳动⼒能够为西⽅市场提供⼀些有利可图的项⽬,使得国际资本主义愿意利⽤这块的市场。⽽这两⽅⾯的因素在习近平政权开始推⾏第三个三⼗年的各种政策以后都已经不复存在。今天的中国共产党政权变成⼀个苏联和纳粹的合体,它保留了共产党的专制机构,但是采⽤了跟纳粹主义⾮常相似的⽅式。 纳粹主义把德国构想成为以前罗马帝国、神圣罗马帝国的继承者,是欧洲天然的统治者,是历史帝国的统治者,以⼈种上和⽂化上的优越性的理由强制同化其他各族群,并且企图⽤⾁体消灭和种族灭绝的⽅式来实现⽇⽿曼优等民族的统治。今天的中国共产党政权的统治⽅式不像第⼆帝国⼀样愿意遵守国际条约,⽽是⽤渗透和颠覆的⼿段把它的势⼒伸向全世界,使它的利益不再有⼀个合理边界,因此导致了中华⼈民共和国和西⽅世界、穆斯林世界、甚⾄是全世界的结构性冲突。

[13:47]这样⼀来,我们可以合理地预期,在不太远的未来,例如在2025年前后,我们就要⾯临着政治上的选择。这个政治上的选择跟第⼀部分讲的诸夏各国独⽴的法理依据、第⼆部分讲的诸夏各国独⽴的历史依据不⼀样,它是纯粹现实政治的,它就是仅仅涉及你所在的组织(例如我建⽴的⼤蜀民国)在未来的政治⽃争当中能够提供多少壮丁和钱粮的问题。你提供多少壮丁和钱粮,以及你把这些壮丁和钱粮⽤在哪⼀个⽅⾯,就决定了你的政治地位,此外其他的东西都属于空谈。空谈有⼀定的⽤处,理论上的论证对于那些尚未决定⽴场的⼈来说有⼀定的影响,但是我们要注意,真的到了历史冲突的关键时刻,你会被迫做出决定。例如,第⼀次和第⼆次世界⼤战时期,海外的德国⼈都被关进了集中营,⽆论是在英国势⼒范围的国家还是其他的国家,直到战争结束。他们带到海外的资产都⾃动地全部变成了英国⼈、协约国或者是反法西斯同盟各国的战争资产。⽽在德国控制范围的⼈,⽆论你的政治⽴场是什么,你的资产都被⽤于德国的战争努⼒了。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之下,你依靠理论来说服或者是根据你⾃⼰的选择,基本上是不起作⽤的。你只有事先建⽴起相应的组织,然后事先决定你的政治归属,你接下来做的⼀切才有意义。

[15:27]当然,这⽅⾯的时间是⾮常紧迫的。像现在的这次会议,对于我来说就是⼀个实验。像维吾尔⼈、藏⼈和在较差程度上的满洲国来说,它们的依据是充分的,可以假定它们在未来的冲突时代⾄少是能够存在下去;但是长城以内,以1920年代阎锡⼭、刘湘、唐继尧这些各路军阀的军绅政权实体为依据的诸夏其他各邦,它们的⽣存都是很成问题的。所以,这次会议本⾝就是⼀个检测。如果你好⽍能够纠集起⼀拨⼈马来参加这次会议,跟那些⽣存权的存在本⾝不成问题的维吾尔⼈和西藏⼈、当然也有⾹港⼈平起平坐的话,那么你以后⾄少是获得了⼀个可以经营的⽀点。如果你甚⾄连参加会议的⼀拨⼈员都凑不起来的话,你将来在现实政治中的博弈能⼒是⾮常值得怀疑的。当然,能够参加会议仅仅是起点,在未来⼏年时间你能够集结起多少⼈多少钱才是关键。如果将来你仍然集结不起能战的⼈员和⾜够的⾦钱的话,你在政治上仍然是over的,是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的。你只有像马萨⾥克的捷克流亡者那样,能够在法国和美国主持起捷克民族委员会,⽽且还从海外的捷克侨民和被协约国俘虏的奥匈帝国捷克籍⼈员当中组织起⼀⽀可以战⽃、可以跟协约国军队并肩战⽃的捷克军团来,捷克的独⽴才是真正有保障的。

[17:17]这些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多数诸夏的⽀持者⽬前还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对军事政治是全⽆经验的。但是我也得提醒你们,你们没有多少时间来培养你们的经验。如果没有经验的话,那么下场⾃然是这样:如果你们留在沦陷区,⽆论你们嘴上说什么或者赞成什么,你们的资源都会为共产党所⽤,然后化为灰烬;如果你们在海外,⽆论你们嘴上说什么或者赞成什么,你们的资源都会被美国或者所在国没收,作为它们的战争资源或者维持国家安全所必要的⼿段。你要避免这两种情况,唯⼀的⼿段就是,尽快地建⽴起⾃⼰的流亡政府和海外军团,除此之外别⽆其他⽅式。今天这次会议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万⾥之⾏的第⼀步。对于参加会议的其他各⽅来说的话,因为时间⾮常宝贵,⼏年时间并不是太久,⼤家最好是尽可能诚实地相互交换⽬前能够动员起多少⼈马和钱粮,估计⼀下到2025年的时候⾃⼰能够动员起多少⼈马和钱粮,以及⾃⼰对⾃⼰准备声索和建国的那些⼟地到底有多少合理的控制能⼒。如果控制能⼒明显不⾜的话,就要考虑,你现有的这些⼈马在海外能在多⼤程度上把⾃⼰的民族传统维系下去,以便在将来的下⼀轮政治博弈当中指望能够获得⽐今天更好的机会。这些都是⾮常现实的账,理论上的建构不起什么作⽤。实际上就是⼀个⾎和钱的问题,兵⼒和钱粮的问题。交换信息是相当重要的。谢谢⼤家。